之后老头说了什么,薛祁寒一句也没听清,除了,苏桦琰的笑。
等不了片刻,薛祁寒抬脚就走,走出一段距离,往后一瞧,苏桦琰还在和老人说话,一边说一边往他这边看。
忽然,苏桦琰面色一变,不知是不是错觉,薛祁寒竟然在他脸上看到一抹慌张的神色。他眯着眼,想瞧得更仔细些,不料这人又恍若无事发生一般,面色平静地老人道了别。
薛祁寒叉起手,等他走到跟前才问:“刚刚那老头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听他细说了姻缘之事”,苏桦琰笑了笑,伸手就要拉薛祁寒手腕,“阿寒想知道?”
“无聊”,薛祁寒微微侧身,躲开他的手道:“那老头胡说八道的你也信。”
“信则有,不信则无”,苏桦琰垂眸看着薛祁寒,温声道:“阿寒要是不信,何必在意他是不是在胡说八道。”
“呵,我什么时候在意了”,薛祁寒抱着手,冷哼一声道:“别拿你的想法胡乱揣测,我又不是你。”
“真不在意?”苏桦琰唇角勾起,似笑非笑道。
薛祁寒理直气壮:“不在意。”
“既然如此,方才为何好奇他与我说了什么?”
“……”
“你心中既然有算盘,又何必来问我”,薛祁寒有些恼,不想再理他,甩手就走,不料还没迈开腿,腕上突然一紧,回过头,却是被苏桦琰抓住了。
薛祁寒沉声道:“放开。”
对于苏桦琰,这话无异于对牛弹琴,他抓住了就不松手,不管薛祁寒怎么甩都不松。
薛祁寒皱眉:“你……”
“阿寒,承认很难吗”,苏桦琰眸光发沉,突然开口道:“有些事,根本没有口是心非的必要,不是吗?”
“哈,我就是口是心非又如何,关你屁事”,薛祁寒此刻是真有些生气了,“再说一遍,放手。”
苏桦琰反而握得更紧了。
长街上本来人就多,半点动静都能引得一群人围上来,两个大男人在其中更是格外显眼,薛祁寒渐渐没了耐心。
他平时死要面子一个人,就算喝酒醉死,也会找个无人的角落趴着,在街上公然与人推搡拉扯,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偏偏一遇上苏桦琰,有些事就没法控制。薛祁寒不喜欢这种感觉,更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
余光一瞥,已经有人驻足看向这边。“好,这是你逼我的”,薛祁寒不再犹豫,手中运力,狠狠拍向苏桦琰胸口。后者受了这一掌,立刻弓起身道:“……阿寒。”
“早说了放开,偏是不听”,薛祁寒扒开他的手,“长点记性,别以为我不会对你下死手。”
他那一掌很重,力气一点没保留,全都拍在了苏桦琰身上,为的就是挣脱。目的达成,薛祁寒明知现在应该转身就走,但见苏桦琰弓着身,迟迟缓过来,他的两只脚根本迈不开。
“没事吧?”薛祁寒似乎是随口问了句。
等了片刻,见苏桦琰不吱声,他就弯下身,去瞧他的脸色,不料脸还没瞧见,却先见几颗泪珠砸了下来。
……
什么!!!!!!!!!!
“阿寒,我好疼”,苏桦琰抬起头,一脸痛苦,眼泪不要钱地往外流,顺着脸颊落在胸前衣襟上,“身上疼,心里也疼。”
眼见有人围了上来,薛祁寒顾不上什么,赶忙拉着苏桦琰溜进一处偏僻小巷,还没来得及开口,某人就开始哼道:“阿寒……”
“闭嘴!”薛祁寒打断他,摸了摸自己刚刚打的位置,“这里很疼?”
苏桦琰点点头。
薛祁寒皱起眉,伸手搭上他的脉,查了片刻,没有异常。于是——
“站直”
“挺胸”
“举手”……
薛祁寒发出一连串指令,苏桦琰都照做,没有丝毫异样。既然没有异样,就说明问题出在了别处,想着,薛祁寒看向某人略显开心的脸,似乎明白了什么:“怎么不哭了?”
“在哭”,说着,苏桦琰挤眉弄眼,果然又憋出几滴泪。
看到这拙劣的演技,薛祁寒只觉自己的眼睛受了侮辱,偏偏他方才还当了真。顿时,一股郁闷涌上心头:“苏!桦!琰!你又戏弄我!”
闻言,苏桦琰利索地收了泪,轻笑道:“阿寒,这可不是戏弄,是愿者上钩。”
意思就是,我都光明正大地装了,但凡长了眼都能看出来,偏偏你最傻,自愿上当,哪里怪得了我。
薛祁寒更气,不由冷笑道:“好好好,苏桦琰,你有种,还有什么手段,不如都使出来瞧瞧。”
苏桦琰笑得温润:“看阿寒很想动手的样子,总觉得现在不是时候。”
“你还知道不是时候”,说着,薛祁寒扬起手,就要往苏桦琰脸上甩巴掌,但巴掌还没落到脸上,手便被抓住。
“松手。”
苏桦琰轻笑,将手拉到唇间,低头慢条斯理地吻了吻道:“阿寒,别那么激动,做事得慢慢来,急功近利可不行。”
薛祁寒哦了一声:“这么说,我要揍你的话,你也会慢慢把脸伸过来吧。”
苏桦琰抬眸:“自然不会。”
“那还废什么话!”
说着,薛祁寒曲起膝盖,直冲苏桦琰撞了过去,苏桦琰后撤躲过,薛祁寒抬脚变踹,苏桦琰又躲,谁知他刚一闪开,问扬就冒了出来,直往薛祁寒飞来的脚上撞。
见状,薛祁寒连忙收脚,同时,苏桦琰伸手反拉问扬,两相作用,黑靴堪堪掠过问扬鼻尖。下一刻,腿风迟来,将问扬的脸吹得面目扭曲。
薛祁寒收力:“你怎么来了?”
问扬目光发直,似乎吓得不清,半晌没把舌头捋直,“我看你们往这来,就跟了过来。”
薛祁寒道:“刚刚你在那不听得挺沉醉的,怎么还有空注意我们?”
问扬道:“前辈让我看着点,说这里人多,容易走丢。”
薛祁寒瞥了一眼身旁的苏桦琰,刚刚没揍到他,心里还有点气,正想趁他没防备动手,却听问扬道:“而且刚刚那个说书先生讲到了运市,我听完才过来找你们的。”
闻言,薛祁寒顿时来了精神:“怎么说?”
问扬回忆道:“运市是一位高僧于百年前所设,由济州尚家督办主持,以运易物,只有修士才被允许进入。”
“凡是进入运市的物品,都会被测算为等量的运气,测算完成后,物主就会拿到一块白玉,修士只有让白玉变红,才有资格与物主进行交易。”
薛祁寒道:“有没有说东西对应的运是如何测算的?”
问扬想了想道:“只说运市地形特殊,一旦踏进,空中会有风绳绑着白玉出现。”
薛祁寒挑眉:“风绳?”
“八卦术法的一种,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巽对风”,苏桦琰插嘴进来,“如此看来,运市极有可能处在一个巨大的八卦阵中,或者,它本身就是。”
“有趣”,薛祁寒叉起手,“不好好修习佛法,大费周章设下什么运市,还用的八卦,这秃驴别有用心啊。还有吗?”
问扬道:“进入运市后,若逾时不出,会被运市内的石块吞噬。”
薛祁寒挑眉:“这么严重,若真有人没出来,难道就放任不管?”
问扬道:“听说尚家弟子会进去营救。”
薛祁寒疑惑道:“他们不会被什么石头吞噬?”
这点问扬答不上来,薛祁寒也没指望他知道,话锋一转道:“运市有没有死过人?”
“很久以前的事了”,问扬缓声道,“那人就是因过时未出而死,时至今日,运市已经很久没出过人命案了。”
说话间,三人已走出巷子。问扬指着长街尽头,回头冲苏桦琰道:“前辈,我刚刚问过了,沿着这条街一直走,就能走到运市。”
苏桦琰点点头:“做得不错。”
闻言,问扬顿时眉飞色舞起来,他向前走着,连脚步都显得轻快了几分。
见状,薛祁寒忍不住啧了一声,待问扬走远些才道:“我说你怎么会让他去听人说书,你到底交待了他多少事?”
苏桦琰淡声道:“也不多,一些小事。”
“小事?”薛祁寒看向前面摊前驻足的问扬,“所以那些甜点吃食也是你让他买的?”
苏桦琰转过头:“阿寒不喜欢?”
薛祁寒莫名其妙道:“喜欢什么?”
苏桦琰道:“我模模糊糊地记得,你好像很喜欢甜食。”
薛祁寒:“……”
苏桦琰:“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薛祁寒指着问扬手上拎着的四五个大袋子,“你不如让他把这个摊子买下来算了。”
街上人很多,但走过最热闹的一带,越往前喧闹声越小。问扬买来的东西被薛祁寒吃掉一些,其余全被苏桦琰收进了乾坤袋。
远远地,薛祁寒已经能看到运市的入口,街道两边仍有很多人,但与刚进城时看到的不同,这些人面前摆着的大都是些灵剑法器,仙草丹药。
他向那些物件看去,发现要么是些叫不出名字的东西,要么是最次品阶的丹药医方,一点好东西都没有。
即使如此,也常常有修士在摊前停留,其中不免一些寻常百姓,但这些摊主人看到普通人,往往要价奇高,嘴上的说辞一套接着一套,不是延年益寿就是增肌筑骨,直把人忽悠得团团转。
忽然,薛祁寒瞥见一个光头,此光头身披袈裟,白色的八字胡长长的,在一种修士装扮的摊主之间格外显眼。
薛祁寒看见他时,只听他对摊前一个呆呆愣愣,衣着却异常华贵的青年男人道:“阿弥陀佛!壮士!老衲看你骨骼惊奇!必不是凡夫俗子!”
那男子眼神木木的:“是啊。”
“阿弥陀佛!壮士是济州人?”
那男子仍道:“是啊。”
“好巧,你我都是济州人,既然有这等缘分,老衲就再不能藏私了”,说着,他拿出一枚骨戒,捏在指间,“这枚骨戒是当年吾师与那千年妖狐苦战一月有余才……”
青年男人突然打断道:“不懂。”
“别管懂不懂,总之这是绝品的好东西!你看看,这工!这料!八百两银子便让与你!要不要!”
男人似乎很难理解和尚话里的意思,摇了摇脑袋道:“不懂。”
和尚渐渐没了耐心:“一句话,要不要?!”
不等男人出声,薛祁寒走来道:“我要!”
见状,和尚两眼放光,连忙掏出其他东西道:“壮士,你瞧瞧,不止这枚骨戒,我还有其他宝贝……”
“急什么,我说要,就一定会买”,薛祁寒看着他拿出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吃掉手中最后一块鲜花饼,笑了笑道:“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先告诉我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