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维持如此细致的景色,需要消耗不少灵力。上司先前暗示这个本丸的审神者情况不妙,现在看来与情报似乎有些矛盾。
“回去我也分出一部分力量弄成景趣好了。”我感叹道。
长义不以为然,表示我们本丸还是先达到全员温饱(至少都换上智能机)再考虑装修的事吧。
说罢,他便轻轻巧巧的跃下高墙,脚踩在本丸内部的地面上了。
那我呢?
长义皱皱眉,无奈伸出双手。
或许是与墙外肃杀对比强烈,进入本丸后我反而松懈下来,长义没有表现出特别谨慎的模样,我俩一前一后大摇大摆的走在石子铺的路上,不像是调查,也不像是潜入,简直像是来访友的。
明明刚才还用“一口吃掉”来吓唬我,怎么这会儿倒轻松起来。听我问这个,长义扬起下巴,理所应当的说,“有威胁斩了即可。”
我视线下移,看见他挂在腰上的本体,了然。
合着“有可能被一口吃掉”的特指我。
恐惧来源于武力不足——这话竟在这里验证了。
【8】
可惜走了半天也没有出现任何可被称作“威胁”的事物。
本丸并不十分广阔,在墙上攀看时,预估半个小时就能从这头逛到那头。虽然这个地方没有时间概念,体感上、我和长义已在这个本丸里兜圈两个小时有余。
“没有碰见一个刃。”我说。
“也没有碰见一个人。”长义叹气,“幽灵的游戏吗。”
竟把“鬼打墙”说的如此清新脱俗。
“本丸的主人不愿意和我们见面,是觉得我们爬墙进来很失礼?”
现在退回去敲门应该来不及了吧。
长义曲起手指在我脑壳上敲了一下。
“笨蛋,刚刚的闭门羹还没吃够?”
长义在哼哼的冷笑,与平时状若两刃,“既然明里暗里都拒绝见监察官,那就没办法了。”
平时总端着的人一旦放开,指定没好事。
果然见他垂下手,似是无意的搭在本体,指尖从柄头滑向鲤口,最后停在刀镡。
“拆了吧。”他说。
啥?
“从那边的房间开始,顺着走廊先把外面这圈拆掉。”
长义说着就要抽刀。
搞什么这是?!
出阵前嘱咐了一堆任务险峻要小心行事,进入本丸前还营造了严肃的氛围,不是说了“差不多该展现实力了”的帅气的开场白吗,这反差比买家秀和卖家秀之间还大啊!我们是执行任务的临时监察官,不是拆家公司特聘哈士奇!不会是恼羞成怒?因为转了半天没人出现所以就恼羞成怒了?
“啰嗦。”长义侧侧头,“不出力就安静看着,这点小事总能做到吧。”
我觉得这不是小事。
可他硬是要这么做我还真没办法,谁让人家是刀剑付丧神而我只是四体不勤的普通人。
“付丧神?”长义挑起眉毛,“正好让你见识一下神明是怎么工作的。”
发动大洪水然后重创世纪吗?
野蛮神明。
我在心里吐槽——此时、从刚刚长义扬言要拆掉的房间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请您不要这么做,山姥切长义大人。”
长义的动作僵在半空,他向声音的方向投以视线。我跟着转头,某个黑红主色的身影闯入视野。
“终于肯露面了。”长义放下刀,露出计划通的笑容,“加州清光。”
一千个本丸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不,这句话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总之我想要表达的是,“即使是出自同一个本源概念的刀剑男士,果然和不同的审神者结下缘分就会产生不同的差异”。
我家的ooc被被就是最佳范例之一。
面前的这位清光与隔壁男审家的清光外表上没有区别,但整个刃的气质不同。如果说隔壁清光整日都笼罩在一种“过劳头秃”的氛围里,这里的清光却显得更加憔悴。
(说起来我家清光每天都有美容觉可睡,倒没这烦恼。)
当然,停滞时间的这个本丸,不会像隔壁本丸有那么多的阵要出。
神隐审神者,将其带往这时间之隙,在永恒的本丸里相守、难道这里不是刀剑男士的“阿瓦隆”吗。
“阿瓦隆?这里可不是那么温柔的地方,陌生的审神者。”加州清光的视线转向我,“如您所见,这里什么都没有。神明,救赎,在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找得到。”
他的眼神太过悲伤,受那情绪感染,我不禁脱口而出,“不要放弃嘛!”
长义扭头,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我。
然而骑虎难下,就让我耍帅到底吧Joey大人!
“有困难找监察官!”我拍拍胸口,大声说道,“我们来到这里就是为群众解决问题的,虽然我只是个人类,这位长义先生很厉害的哦!拜托他的话一定没问题。”
“啊,没错。”
加州清光似乎相信了我的说辞,缓缓接近。
“可以信任你们吗?”
长义将手从本体上移开,“你没有别的选择。”
加州清光笑了,他的笑颜果真漂亮,如沐春风,与这座春之本丸十分搭配。
“既然如此,就告诉你们吧。”
清光声音低沉,我意识到那并不是一段愉快的记忆。
“我等负责的历史遭遇历史修正主义者强袭,为保护正确的历史,我的主人身受重伤,却不曾舍弃任务退居后方,乃是灵魂高洁之人。”
随他诉说,本丸发生奇异的变化。
春之景象褪去,“战场”随即显现。
砂砾蔽日,战马嘶鸣,周遭战斗声混杂,无法辨明状况。刀剑化作的付丧神体力耗尽,即将落于下风之际,某位身着白衣的女性持旗帜破开灰土屏障,在众刃面前现身。
灵力顺利传达到每一位刀剑男士的体内。
第一部队重振旗鼓,再次向时间溯行军发动攻击。
然而,近侍刀注意到了审神者的异常。
——嘘,清光,请不要告诉大家这件事。
撑着旗杆的手逐渐脱力。
不知何时,审神者被溯行军一方射出的羽箭击中,血红的花朵穿透层层白衣,在她的背后绽放。
为了使刀剑男士们专心应战,审神者阻止近侍说出真相。
——必须坚持到胜利,这是我身为审神者的责任。
“为了主人的悲愿,我作为近侍刀向主人提出神隐的请求。”
“将主人带至此时间不能流动的间隙之地,保证灵力供给直至本丸第一部队完成任务。”
被神隐的人类不会再产生任何变化,即使重伤也不会死去。
但是这同样意味着不会痊愈,永远永远的处于剧烈的痛苦中。直到来自外界的干涉介入,才会继续向着“原本的结局”推进。
长义所指的“残酷的工作”即是如此。
硝烟散去,白衣审神者的残影消失,本丸恢复春景模样。
“溯行军肃清,第一部队归还本丸,大概现在已经被时之政府收容,恢复刀剑本体了吧。”
“我们的任务完成,再无遗憾,所以——”
加州清光颔首,缓缓请求道,“请务必赐予我的主人平稳的....”
平稳的?
下定决心似的,打刀付丧神抬头看着我的眼睛。
“请赐予她平稳的死亡。”
清光如是说道。
【9】
“我们的到来确实有可能造成这样的结果,”长义说,“但是我拒绝,剥夺人类生命不是监察官的工作。”
这话说的忒生硬。
他一向如此,嘴上再刻薄,心里都软的跟做失败的豆腐似的,虽自诩“送葬人”,其实根本不想任何一个同僚死去。这种时候直接说出来自己的想法就好了,可惜长义的“傲娇”是被动技能,对面的加州果然误会了他的本意。
“怎么会这样。”
清光十分沮丧,双肩颤抖,连呼吸也成为某种苦劳。
只能看着自家主人痛苦下去,因为命运绑定而无法给予她解脱,换做是我面对这样的绝境恐怕立刻就会崩溃了。
“其实——”
“清光!”
刚想替长义解释一番,话到嘴边却被陌生的呼唤声打断。
“主人,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清光重新露出笑容。
知晓这情绪背后的真相后,落在眼中的就只剩下苦涩。他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向呼唤他的声音的方向走去,不久,与他的主人一同露面。
刚刚才在幻象中见过的白衣审神者来到我们面前。
“监察官远道至此,请先到里面喝茶吧。”
她几乎无法支撑身体,依靠近侍刀的搀扶才能保持站立,却依旧固执的保持着本丸之主的礼节,“我家的清光失礼了,请允许我为他向两位道歉。”
“不,那个....”
长义移开视线,“是我失礼在前,你的情况....您清楚我们到这里来会发生什么吗?”
“是,我清楚的。”
审神者笑道,“在做出神隐的决定的时候就清楚了。虽然耽搁了一段时间,我为历史能走上正轨而感到高兴。”
历史?
“是指自己的历史吗?”我问。
她淡然回答,“没错,让历史走向正确是我们工作,那么接受本该属于我的命运(历史)也是这样。”
“主人!”
“清光,已经足够了。”审神者松开撑着清光手臂的右手,“抱歉让你承担这些,已经不需要再做什么了。对不起,让你再次面对这种事情。你和他们回去,时之政府会为你安排——”
“您要舍弃我吗?因为我是难以使用的刀剑,所以不再爱我了吗?”
“没那回事,清光。”
“那就请让我用我的方式为您做到最后吧。”加州清光退后两步,视线转移到长义身上,“请让我直到最后都被您爱着吧。”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监察官大人,”我苦笑着拉拉长义的小披风,“我们拉到‘嘲讽’了。加州清光好像会先攻击‘拿刀的随从’哦。”
“我知道!”
长义跟着加州清光抽出本体,“把审神者带到安全的地方去,之后要做什么不用我教了吧!笨蛋纯!”
山姥切长义与加州清光开始交手。
事态的发展虽然看起来糟糕,还算在我的预料之内。
“对不起,现在的我连阻止他都做不到。”
审神者双手捧住脸,陷入懊悔的情绪之中,一扫强装的“坚强”,都快哭出来了。
我拍拍她的手臂,示意她放轻松。
“都怪我,明知道清光的过去,还请他帮助我做出这样的事情(神隐)。”审神者说,“是我造成了恶果。”
“我想在那种情况下就算你不提出要求,加州清光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我将她安置在空地坐下,打开随身带着的包裹,“那时的他不想自己的主人死去,现在又希望主人能在没有痛苦的状态中死去,都是出于对你的爱吧。”
“我明白的,所以他现在才会攻击监察官,试图激怒你们来达到尽快‘杀死我’的目的。”
“明明不需要这么做的,明明只要跟你们离开这个本丸他就能获得幸福。”
“可那不是他想要的。不愧是主从,为对方考虑的方式都一样的别扭。”我掏出装着药粉的绿色小瓶子,“为了不辜负他的心意,请先把衣服脱掉吧。”
女性审神者愣住了。
“欸?那个,放着不管我很快就会自己死掉的,请问脱掉衣服是为了什么呢?”
“啊,抱歉!抱歉!”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根本没解释,我尴尬的想要钻进地里。
“那边那位臭脸的监察官说的没错,眼睁睁看着同事去世可不是我们的工作。我来为您治疗,稍微有点疼,拜托忍耐一下。”
【10】
从时政述职返回的长义满脸菜色,不用想就知道是因为我们做了多余的事挨了上司的批评。
“他能说什么,还是老一套。说‘万一加州清光暴走,很可能会对你我乃至整个历史造成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