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绵总觉得自己这学期的大学生活就是苦甜交替,令人痛苦的课程他想过是专业课,体育课,根本没有想到会是选修课。
这节工程制图课程他们没有在原来的大教室上,而是移到了工图绘画室,个个独立的,稍有倾斜的木质桌椅,每次姜绵坐到凳子上,看着桌面上的一张崭新的工图纸张时,他都在怀疑他的大学生活就要交代到这里了。
王幸御骂骂咧咧的坐在姜绵身旁:“我后悔了,学弟,我不应该为了上水课而上水课。”
我也后悔了。
姜绵刚一感慨,抬头就对上了方辞黑色的双眸,不由得心虚一颤。
“怎么会后悔呢,咱们当时为了选这课多急切了,一点也不后悔!”姜绵眉毛上下横飞,上手去捂住王幸御的嘴,试图让他能立即终止这个作死的话题。
他忘了,他们要上的就是这“热门的”选修课。
这不说倒好,一说王幸御就更兴奋了,想要吐槽的心情如同滔滔不绝的江水,根本停不下来,丝毫没有发觉他那闪烁着光芒的瞳孔下,笼罩来的阴影。
“?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昨天不还吐槽这个工图作业太难了吗?还骂了两句来着,什么变态老师,煞笔狗逼来着?”
“够了,闭嘴!”姜绵立即捂住了王幸御的嘴,心虚地头都快埋进王幸御怀里了,压根不敢看此刻方辞是什么样的表情。
没听到吧!
应该没听到吧!
嗯嗯,毕竟还有一段距离,应该没听到!
姜绵和王幸御两人坐在了靠后排的窗边,他抱有侥幸的心理安慰着自己说,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
“学长,你来啦!”
姜绵听到一个女同学的声音,心脏紧跟着停了一下,后背冒出了一层冷汗。
“卧槽......”王幸御开口了,低头看怀里的姜绵:“他来了你怎么不给我说声啊!”
?
大哥,我手都捂你嘴了,还是止不住啊。
“......”姜绵无语凝咽,送给王幸御一个眼神让他好自为之。
“不过,咱们离他挺远的,应该没听到吧。”王幸御侥幸得分析着。
“姜同学,”方辞说。
?
谁?
应该不是在喊我吧。
“没错,就是你。”方辞手里拿着一沓的工图作业,指着靠在窗边四处张望的姜绵。
卧槽,他是会读心术吗?
姜绵这下后背的汗更多了。
“啊?老师,您喊我啊。”姜绵努力地让自己脸上漏出笑容,内心的慌乱加上表面的强装镇定,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更加的不自然了。
“据我所知,这个课里只有一位姓姜的。”
“我又不知道。”姜绵低头小声嘟囔着,等到他再抬头时,就看到方辞示意他坐在第一排。
草了,今天出门应该看黄历的,不对,应该是每当有他的课,都要看一下,提前辟邪!
“嗯嗯,我正打算上课之前就坐过去呢!”姜绵立马积极的收拾自己的书包,可脚却朝向教室门口。
他想逃。
可是,他逃不掉。
“加油。”王幸御侧趴在桌子上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丝毫没有任何行动。
?
??
“你不过去?”姜绵用着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王幸御。
“当然,”王幸御小声说,“当然不过去啊!这可是给你的特例啊!我就......不去凑热闹了啊!”
草!
姜绵:“.......”
行,你真行。
王幸御趴回桌上,装作死猪一样,昏睡了过去,可姜绵知道,他这是为了躲掉方辞的注意。
不过,姜绵觉得这一切他有点自作多情了,因为,全程方辞一眼都没看他,姜绵隐约觉得他的注意力全在自己身上。
好好好。
我已经是他眼里的显眼包了,这个显眼包还挺大,导致他已经看不到别人了。
姜绵想到这竟然有些想笑,果然人无奈到一定程度是会笑的,这句话他现在是理解的透透底底,自己倒霉竟然倒霉到了这个地步,这也是一种幸运吧!
叮玲玲—
姜绵刚收拾完东西坐到方辞指定的位置后,上课铃声就打响了。
“你这时间管理的挺好。”方辞说。
“?”姜绵一脸迷惑的看着方辞,方辞这时已经转过身去,留给他的只有背影,让他觉得刚刚听到的话是一种错觉。
?
这人虽然长得还行,但怎么总做一些让人摸不到头脑的事,说话也是,说话也只是说一半。
没等到姜绵心里开骂,他的名字再一次的从方辞口中叫出。
草。
姜绵有百分之百的预感,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
果然。
姜绵看着周围的同学手里已经批改好的试卷,和自己手里的空空如也,他已经猜到了什么。
“鉴于姜绵同学的作业十分具有代表性,我觉得应该将他的作业作为讲解样题,不知道姜绵同学可否愿意与大家一起分享一下自己的作业成果,让大家一起进步。”
草,在这等我呢。
姜绵察觉到来自四周的注视,仿佛大家都在等着他的回答。
我当然不愿意啊!
是个傻子才会愿意吧!
“老师,我当然!愿意!啦!”字犹如爆米花从姜绵的嘴里蹦出,依然带着假笑,只不过他的面部肌肉更僵硬了些。
没错,我是傻逼。
姜绵内心已经泪眼婆娑的承认了他就是那个傻子。
“那就好。”方辞说着将他的作业投在了荧幕上,拍照截取后,这份原罪回到了姜绵的手上。
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
也就是当众点评一下自己的作业嘛,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
吗的,没事才怪!
姜绵在接下来的十几分钟内,见识到了历史性以来第一次“这种”的点评。
姜绵看着自己的工图在崭新的幕布上放大,缩小。
他们的工程图课是在工程学院的院楼里上的,这个院楼是新盖的,今年才正式开始使用,为此往届的学长学姐们在公众号下抱怨了很久,人走了,远楼都翻新了,终是没有那种幸运,羡慕后辈,新生等等。
可姜绵一点都没感觉到幸运,因为此时此刻几乎全新的设备,在以近乎等比例超清晰的放大自己的错误。
姜绵再一次的成为了教室里的焦点。
真是丢人要丢到全院了,当然主要丢人的还是丢在了化工专业,毕竟大部分还是化工专业的。
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
姜绵想,反正这次选修课结束后,他就不会再和化工专业的人有任何的联系了,自己也就会在他们的记忆里消失的。
“首先,我们看一下这位同学的主视图。”方辞说着讲姜绵画的左上角的主视图放大。
方辞给他们这次布置的作业是一个塔图,给了具体的数据要求画出对应比例的主视图和俯视图,标清楚相应缩小比例的数据。
鼠标一次又一次的点击着伴随着姜绵的心跳,姜绵强装镇定的接受方辞接下来的审判。
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大家有什么看法?”方辞问在座的学生们。
没人敢回答,默不作声的谈论着。
方辞提出问题后一直正视前方,他的腰挺的很直,姜绵越看越不顺眼,悄悄地瞪了他两眼,又赶紧收回生怕被抓到现行。
就在姜绵收回视线后,几乎同时,方辞扯起了嘴角。
“看来大家很认可姜同学画的图?”方辞问。
“不。”
“不太认同。”
学生们一致的摇头,傻子都知道作为模版来讲解的,错误一定是标准问题多。
“那有哪些是错的点?”方辞再一次的提问。
“数据,塔高数据算错了。”一位男生犹如发现新大陆一般惊喜的大声指出他的错误。
方辞闻言偏头看斜后方的投影,沙粒感的幕布上出现了一条清晰分明的黑白阴影分界线,展示着他立挺的五官,阴影偏到了主视图上他标塔高的地方,透过黑白的画面,他就像那串数字正在被方辞凝视。
姜绵屏住呼吸,心脏骤停了几秒。
“很好,我都没看出来还有这个错误。”方辞停顿了一会儿,不紧不慢地说。
换而言之,姜绵的错误还不少。
大家跟着笑了起来,等到方辞转过身,面向他们时,他们又纷纷低下头,默不作声了。
我再也不选这个课了,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上帝啊,放过我吧,为什么一节课的时间这么长啊!
姜绵不停的哭诉者,恳求对方心软放过自己。
可这根本,压根,是绝不可能的。
“还有吗?” 方辞问。
姜绵像一个拨浪鼓一样,四处张望,恳求各位同门兄妹不要太
黑框眼镜压在鼻梁上的阴影从眉眼掠去,方辞的嘴角上恍惚间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弧线。
“解铃还需系铃人。”方辞转向姜绵问:“还是由姜同学自己来检查一下吧?”
草。
姜绵脑海里,喉管出万马奔腾,鼻腔不停的呼出热气,不知道是紧张还是生气。
在姜绵从位子上站起的瞬间,姜绵重新换上了他那爱你阳光一万年的礼貌又温柔的“微笑。”
我希望你今后做实验少烧杯,吃饭少筷子,去厕所没有纸,看手机没电,找女朋友全被绿!
在那天真烂漫的微笑下,姜绵把他这一辈子所学的骂人话,全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