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你是不是，那个啥了？”赵景初问完题，一手拿着卷子，一手揉着自己的肚子，眼神中满是渴望。他终究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八卦欲，挑着只有自己和沈忘在的时候偷偷问起了安宁的私人问题。
“学习怎么不见你这么上心？”安宁双手抱胸坐在讲桌旁，算是直接承认了。
“害这……关心你嘛！是吧沈哥？”赵景初为了预防被说教，拉来了沈忘挡枪。
“啊……对，老师辛苦了！”沈忘挣扎着想离开，无奈衣服被赵景初抓的死紧，只好放弃逃脱直面问题：“以后您坐着上课就成！站后门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想的美。”安宁下节还要去其他班上课，边笑边收起了课本：“以为我坐下来看不见你们的小动作了是吧？”
“没有没有……”沈赵二人连连否认。
“什么小动作？又气你们安宁老师了？”梁平踩着预备铃进班，看见这两个人就下意识觉得他们又犯了错。
“没，关心我呢。”安宁只是嘴上教训人，闻言笑着摆了摆手便离开，“走了，我下节八班的课。”
“行。”梁平主动侧身给安宁让了位置，随后转向两个学生：“你俩也回去吧，我说点事，大家安静一下！”
梁平虽然为人和善，但威严还在，一声令下，班里声音很快小了起来。
“第一件事，明天的期中考。这是我们分班后第一次大考，大家要重视起来！”
这件事全年级都知道都知道，讲台下并没有多大水花。
“第二件事！”梁平抬高了声音：“今天起，我们就要开始延时了，最后一节晚自习，延长半个小时。”
“啊……”
“不是吧……”
此话一出，班里炸了锅。高中时期本来觉就不够睡，现下晚上还要再学半小时。
“造孽啊——”赵景初本来还站在位置上期待下一个消息，一听是这个，瞬间觉得天塌了，整个人瘫倒在桌子上。
“是全年级还是就我们班？”沈忘小声问起叶文。他其实不在乎多学一会，他担心的是延时是否会影响到他继续跟元辞一起回家。
“全年级。不过具体还是看老师。”叶文认识许多往届学生，向来对这些问题一清二楚。果然，下一秒，梁平就在同学们的哀嚎中露出了奸诈的笑。
“但是！”梁平故意等了许久才继续，吊足了学生们的胃口：“我和十班老师共同决定，我们两个班，以后依旧按照旧时间放学！”
“旧时间……我们不延时？”
“啊啊啊啊啊啊吓死我了！！！”
“芜——”
“啊啊啊啊———”
“老梁，万岁，万岁……”
九班众人彻底疯狂，欢呼声响遍了教学楼，元辞听到动静时正在楼下准备下节课要用的书，即刻未卜先知摸出了尚在待机的手机，等某人的消息跳出来。
果然，下一秒，屏幕亮起，是沈忘。
【不吃猪蹄：我们班延时取消了】
【不吃猪蹄：但作为男朋友的我还是会等你放学的～】
【YC：嗯，等着我】
元辞在堆成摞的书本遮挡下，迅速回复消息。发完后片刻，依旧觉得不放心，再次打开了手机。
*
“沈哥，还不走？”赵景初收起桌面的书本，班里只剩下他与沈忘。
“等人呐～”沈忘一手托脸，潇洒地在卷子上写下一个B。
他突然喜欢上了这种边学习边等人的感觉。无论是从短期还是长期来讲，这都会让他觉得他与元辞更近了。
“这也能秀？服了，我走了。”赵景初每次被恋爱的酸臭熏到，都会暗下决心再也不多过问沈忘一句话，可就像这次这样，他总是转头就忘。
“拜拜～”沈忘也收起书本，但并不打算走，距离元辞下课还有十来分钟，他要在最后一分钟准时下楼，既不打扰元辞学习，又能在第一时间跟他见面。
完美。
收拾好书包，百无聊赖的沈忘终于想起自己还有手机，在观察周围环境后按亮了屏幕。好巧不巧，刚刚看到消息通知，手机就电量告急，在卡顿三秒后彻底关机。
“……”
算了，有话见面讲。沈忘在心里规划着等毕业就把这破玩意儿换掉，用了这么多年，屏幕都碎了，电池也越来越不耐用。
对了，毕业可以送元辞一部新手机！情侣款！手里的钱……还是有点紧张，不过可以线上一对一赚一些……
“咚咚”玻璃被敲响，沈忘吓得一激灵，迅速把手机塞书包里藏好，可一抬头，却不见有人。
幻听了？
沈忘看了眼表，还有三分钟，于是站起来准备慢吞吞下楼。可刚刚走到楼梯转角，便被人用手臂箍着脖子拉到了杂物间。
“谁……”沈忘迅速反应过来开始挣扎，后背在堆放的废弃桌椅上硌得生疼。二人厮打一番后，对方突然收起了力气，主动被沈忘按在墙上。借着门缝透出的灯光，沈忘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
他见过这个人，但想不起来具体是在哪里见过，更不用说名字了。
“沈、六，你不认识我，我认识你。”面前的寸头说话间，扬起嘴角笑了起来，但无论是长相还是表情，都跟友善搭不上边。
沈忘猜想他多半是在这一带混的人，并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沉声问道：“什么事？”
“没什么事。”寸头好像很喜欢看沈忘不爽的神色，并不急着答话，慢条斯理把沈忘的手拨开后，才缓缓开口道：“替里面的兄弟们看看你。”
里面？沈忘突然想起来了，他是沈爷身边的人，在沈爷出事前就进去了。
“怎么这样看着我？”寸头又反过来将沈忘按在了墙上，“把你爹你兄弟都送进去吃牢饭，自己在外面傍大款？没有这样的事儿。”
“你想怎么样？”这件事沈忘无话可说。
“我不想怎么样，可是有人看你不顺眼。”寸头并不正面回答问题，只道：“你那小男朋友挺有钱的吧？”
“别碰他！你有事冲我来！”沈忘本想息事宁人，但一波及元辞，便不一样了。
“你说了不算。”寸头见他着急，心情更加愉悦，笑道：“有人让我弄他，但我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
“两个选择，一，分手，分手费给我……五十万吧，对他来说就是洒洒水。”
“二呢。”沈忘依旧压着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二，你去死，人死债消，过去的事情就都揭过了。”寸头松开抓住沈忘衣领的手，笑道：“我建议你选一。”
沈忘不作声，大脑飞速运转。“有人”是谁？寸头就是个狗腿子，只他自己，没有做这些的胆子……
“我性子急，给你三天。两个都不选，我可就要干点什么了。”寸头理了理沈忘的领子，神色变得温和。随后便推门而出，临走笑着比了个三。
尘土被大门带起，光线变得浑浊暗淡。沈忘靠着墙壁，思绪愈发混乱，他突然觉得他这样的人就不该谈恋爱，也不配交朋友，每一个，每一个身边的人都总会被他波及，没什么好下场。
“嘿，你这娃放学了在这里干什么？出去了出去了。”巡楼的大爷拿着手电筒，对现在小孩儿的行为很是不解。
“啊，好。”沈忘抬眼，被手电的灯光刺了一下，想起现在的时间，立刻飞奔下楼。
“可以了吗？”元辞边收拾书包边问道。
“啊，可以可以，听懂了！谢谢！”问题的女生飞快点头，脸很红，不像是听进去的样子。
沈忘在八班后门看到这些，又出了神。元辞该找个女孩，温柔，漂亮……像班花那样漂亮才配得上他。
“好了，走吧。老师安排的，我是学习组长。”元辞已经出了班门，和之前一样一把揽过沈忘的肩，丝毫不顾及周边的目光。沈忘却突然躲开了。
于是，元辞手臂捞了个空。
“啊，我写题写的肩膀疼。”沈忘刚才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回神后迅速掩饰自己的情绪。
元辞停顿片刻，还是再次抬起了右手，收着力道帮沈忘揉肩膀。
“握笔不要太用力。”
“习惯了，我慢慢改。”
“嗯。”
*
“这次英语好难啊……”期中考一结束，班里众人就都忍不住开始吐槽。沈忘心里有事，只是心不在焉的趴在桌上。
“沈忘，你不舒服吗？”林漫漫和沈忘同在二考场，见他考完也不收东西，上前问了一句。
“没，班里有点热。”沈忘抬起头，感觉自己与周围的嘈杂隔了一层。胡乱收拾了东西就回班。
今天是第二天，他依旧没想好怎么办。寸头仇视他，他可以理解，但这跟元辞都没有关系……最好的方法就是他直接去死，一了百了，可他答应过三三要好好活下去。
啊，原来死了会比活着更容易。
“噔噔噔”，微信消息提示音响起，沈忘吓了一跳，他今天竟然忘了把手机关机。
【AAA专业养猪：安宁找我，可能会晚一些走】
【AAA专业养猪：饿了先买点东西吃】
【SW：我先回家吧，准备一下晚餐】
沈忘突然发觉，自己很需要一顿晚餐，一顿和元辞一起做的，在家一起吃的晚餐。
他少有的点了超市配送，快步走回家，他想赶快回到那个港湾，那个被他划定为“安全区域”的地方。
“吱呀”，老旧的防盗门发出零件摩擦的声音，沈忘进门，换鞋，却被傍晚的风吹的打了个哆嗦。
他放下书包去关窗，却发现窗户是关着的，而风的来源，是玻璃上的破洞。
有人砸了他们的窗户。
沈忘说不上来的难受，这里也不再安全了。他缓缓蹲下清理玻璃碎片，被飘进来的柳絮迷了眼睛。
他突然不喜欢春天了。
这个季节，万物生长，有希望，也有罪恶。
心脏刺痛，随后是手指，他回神一看，是玻璃划破了手，上面还沾了一缕恼人的柳絮。
“操。”沈忘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