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当年姜也选择临床专业，并不完全是姜知予的安排。

姜也的分数处在一个985末流专业的水平。姜母询问她有没有特别想干的职业，当时正处在迷茫期的年轻小女孩摇了摇头。尽管想成为作家，但大学专业选择纯粹的文科并不是她想要的。简单来说，没有取得足够立身之本前姜也不会选择全职写作。

“那你想报什么？”姜知予面前摆着一份清单，列出了综合考量后能报考的学校。

“我不想读纯粹的理工科，不想学金融管理，不想进体制内，不想......”面对自己的妈妈，姜也把内心的真实想法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当医生怎么样？”姜母打断姜也，提出自己的看法。

医生吗？刚刚成年的女孩幻想了一下自己穿白大褂治病救人的模样，接受了这个提议。她和很多普通的医学生一样，没有了解过成为自己梦想中的样子需要付出多少。从大一刚入学的充满斗志，到期末被折磨地痛不欲生，又或是深入接触到这个行业后见到的不为大众所知晓的艰辛，让姜也越来越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

比起很多同窗幸运的是，姜也有退路，她一直在坚持自己的作家梦，编剧梦。所以在姜汁可乐这个笔名打响名头后，她就开始思考全职的可能。

大三实习遇到的事故直接让姜也拿定主意，确认转行。彼时她和同学正跟着医院老师出门诊。说是实习，其实更多的是跟在后面看热闹，大三刚刚接触临床科目，很多东西都充满挑战。姜也的带教医生是一位刚结婚不久的温柔大姐姐。在一个普通的下午，被不讲理的患者家属找上门，连捅八刀。姜也看着人倒在血泊里，这位优秀的女性在昏迷前一秒还护在诊室里的学生前，不让凶手伤害她们。

姜也在这件事上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她每个学期都在认真学习，提升自己，不是为了把自己的一生奉献给这样的人的。面对网络上一片造谣姜也老师医德有亏的评论，姜也找不到继续的动力。

于是她拨通了姜知予的电话，告诉对方自己的决定。

不出所料，得到了姜母的训斥。“自己选择的专业都坚持不下来，你能做成什么呢？”在姜知予眼里，自己的女儿是个软弱的家伙。两人不欢而散。

田之桃义无反顾支持好友的所有决定。虽然事发时，她在隔壁诊室，但那天中午，这位老师刚请她们几个小女孩吃了水果捞。眯着月牙般的眼睛，老师说大家以后在临床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一言一行都要留下记录，但也不能没有人情，很多患者都是把她们当成救命稻草。

“要耐心，细心，在规则允许的情况下最大限度保证患者的利益。”

说完这些话后的几个小时，她就被推进急诊，生死未卜。

姜知予一周后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瞬间明白姜也转行的原因。又是直接赶去了姜也的学校，找到在图书馆自习的女儿。

姜母心里又急又气，急自己才知道姜也的经历，气姜也是个闷葫芦，什么都不告诉她。最后也没说出道歉的话，把人拽出来吃了一顿沉默的晚饭，递给姜也一张银行卡，转身离开。

姜也只觉得姜知予放任自己折腾了。毕竟自己的母亲从来不觉得写东西能写出什么名堂。两人的奇怪关系从小一直持续到现在。

餐厅里，姜也和姜知予几乎是前后脚到的。因为是提前预定的原因，餐也事先和店家确认过，看到人已经到齐，菜很快端上桌，服务员确认过内容后就贴心地为二位关上了包厢门。

“这次在英国买到一条项链，感觉很适合你。”姜知予从包里掏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推到姜也面前，“戴上试试，总要有几条像样的能震得住场子的首饰。”

姜也打开盒子，拇指大的宝石在灯光照射下熠熠生辉。她一脸惊疑地望着母亲，“给我的？”

姜知予点点头，用眼神示意她快试。

“我不要，太贵重了。”姜也合上盖子，要还给姜知予。“疯了，我什么场合戴？你留着吧，再说，我带感觉怪怪的，怎么看我都不像是能撑起这种东西的人。”这种级别的宝石，怎么说都应该出现在虞听寒的脖子上，反正她戴不来。

“给你就收着。见你就是为了把这个给你。不然我还得一直带着到处飞。”姜知予干脆绕到女儿身后，直接上手把这条六位数的礼物戴到姜也脖子上。

“和我想的一样，很搭。”姜母看着面前的女儿，满意地点点头，“吃饭吧，晚会我还要走，下一位客户的公司在荷兰，有什么想要的和我说，马上年底了，如果你有需要，我尽力赶回来和你跨年。”

姜也并不清楚自己忙碌的妈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她只知道个大概，跑东跑西为大佬们的公司整理资金，投资，倒腾股票什么的，至于叫什么，怎么运作盈利，她一概不清楚。姜也只知道看到母亲过得越来越好，她内心是高兴的。姜知予注定是雌鹰，应该翱翔于天际，不该被家庭束缚。至于她，两个人只是性格不合，不适合在一起生活。像现在这样也挺不错的。

姜也收起礼物，类似的情节不是第一次，姜知予女士如果遇到很喜欢的东西就会买给姜也，至于姜也需不需要，喜不喜欢不重要。

当然了，谁也不会拒绝亲妈的精致小礼品。虽然它们基本都在家吃灰，除了高二收到的那只小熊玩偶。小熊玩偶深得姜也喜爱，每天晚上都搂着睡觉。

“妈，我要开线下签售会了，”姜也斟酌再三，对姜知予说到。

“什么时候，在哪里。”姜知予吃得很快，也吃得很少，为了保持自己穿套装时的完美形象，按照营养师朋友的建议定下一堆饮食计划。

“还没定，公司要找我开会，所以过几天就会盛城了，和田之桃一起。”

“行，挺好的。”姜知予点点头。姜也的后半截话憋在心里。她以为母亲会主动提出要来参加的事，结果姜知予的反应很冷淡。

算了，真发出邀请，姜知予也给不了准信，谁知道到时候是不是在哪里出差呢，毕竟自己的大学毕业典礼都没能来参加。估计在姜知予心里，她这种活动就是小孩子过家家，小打小闹罢了。

之后直到结账离开，两人都相对无言，就在姜也快要忍受不了时，姜知予终于打破僵局，“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我再走。”

姜也报出虞听寒家的地址，姜母输入导航。

“这个小区我听过，好像很多艺人都住在这片，之前帮一个客户找东西了解过。对了，你喜欢的那个女明星，叫虞听寒是吧，她最近演的电视剧，我看了，很不错，演技很好人长得也漂亮。她有几个专访我也看了，内核稳定思路清晰一小姑娘，你说你那么喜欢她，怎么就不能像她那样，大大方方的呢？”车上，姜知予主动挑起话题。

“小虞吗？是啊，就是各方面都很完美的一个人，妈，你也挺喜欢她的吧！之前还有几部剧，喜欢的话你也可以去看看，都不错。”姜也自动忽略最后一句，不遗余力向姜母安利虞听寒。

“你啊，你啊......”姜知予叹口气，但是作为姜也为数不多坚持如此久的事，姜知予难得没说什么，安静地听她在旁边叽叽喳喳了一路。到目的地的时候，姜也才说道虞听寒代言珠宝的事。

“好，下次我会去看一下你女神推荐的品牌，如果符合我审美，就多订几套当礼物送客户。”姜知予隔着车窗和女儿道别。

“注意安全，一切顺利。”姜也弯腰和姜母挥手，结束母女二人匆忙短暂的会面。

到最后也没能告诉姜知予自己要做编剧的事，姜也叹口气，还是等电影过审再说吧，做出东西，妈妈应该就会认可她了。至于签售会的事，算了。

姜也给田之桃打电话，把今天见面的事说给对方听。末了田之桃也跟着叹了口气。

“我说你和阿姨真的，你想让她来参加，你就主动发出邀请呗，你不说，她哪里知道。”田之桃对于这种没张嘴的行为恨铁不成钢。

“要是我提出来，她拒绝了呢？更难过了。反正只是一个签售会，无所谓了。”姜也已经进到电梯，她按下楼层按键，换了只手拿手机。

“可是你不说就永远不知道阿姨会不会同意啊。对了，都说到这了，你不用回盛城折腾一趟，咱俩直接北京见好了。你的签售会要总部确认，最后的地点估计是会征求书粉建议，选择一个折中的城市。现在办个什么线下活动，都要一堆手续。”田之桃和姜也确认好见面日期。“我定酒店，你就不用操心了。到时候发票一开，直接报销。”不愧是资深打工人，绝对不会为公司多花一分钱。

“行，听你安排，编辑大人。”姜也对于这种被支配的感觉很满意。只是，环顾一圈才住了一天的虞听寒的家，她心里生出几丝落寞。这就要走了吗，这次离开不知道下次和虞听寒如此亲密是什么时候的事。

再也见不到也不是没有可能，除非自己编剧做得很成功，能在圈子里有一席之地。想到这，姜也捏了捏拳头，给自己暗暗打气。

就算不能和小虞像这几天一样一起吃饭，经常见面，未来也要带着超绝的本子帮助虞听寒在大荧幕展露头角。虞听寒值得最好的，所以她就要成为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