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棠仍旧在盯着他看,好似之前从没认真看过他一般。
她在想,面前的人与那个现代和她住在一起的人真是大相径庭,感觉没一丝相似之处,却又感觉满是相同之处。
看着看着,她看到了一道重影。
似有似无,似虚似实。
他在冲着她笑。
他喊她:“棠棠。”
却无声。
支棠呆愣住,怔怔开口:“伏最,是你在喊我吗?”
伏最转头,和那道影子重叠在了一起,他有些疑惑:“你在说些什么?”
支棠还愣着,呆呆地看着那道影子缓缓抚上她的脸颊。
“怦怦。”
心脏重重一跳,一道铃铛声清脆的回荡在支棠耳中,眼前的重影消失不见,但她却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进入了她的身体。
支棠回过神,是他的魄吗?
那道身影在离她很近的时候,她似乎看到,他哭了,却是笑着哭的。
随后他便在她眼前消失了。
她摸着心口,是他的魄吗?
怎么会突然出现?
伏最看支棠的模样,以为她是不舒服,语气带了些焦急:“你哪里不舒服?”
支棠抬眼看他,原本的疑惑都消失不见,她居然笑了:“原来不是生气啊。”
她的眼睛弯着,亮亮的,熠熠生辉地盯着伏最。
伏最只觉自己内心突突突跳个不停,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冲破胸膛。
支棠看着他,又道:“这段时日,你是不是也很开心?”
伏最又愣住了,抓着支棠肩膀的手微微蜷缩了下。
他眼神闪躲,不敢回应。
支棠却笑得更开心了,她说:“我好像知道,你很开心。”
“......”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扶着对方,一人不加掩饰,直勾勾地看,一人手足无措,想躲也躲不开。
直到树的另一侧突然冒出一颗头。
支棠被吓得惊叫出声,直接钻进伏最怀里。
伏最也顺势搂住她回头。
来人是一只小花妖,她捂着双眼,从手指缝里看向相拥着的两个人,道:“大人,哥哥姐姐们说,找不到阿喜姐姐了。”
伏最心下了然,既然她做了选择,那便由她去,但他回过头却发现,支棠竟然晕在了他怀里,不省人事。
..................
支棠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回到了伏最的山洞。
她从冷冰冰的石头上坐起,周围空无一物。
隐约记得,她好像听见一句,找不到阿喜了。
这是怎么回事?这里不是伏最的家吗?
怎么什么都不见了。
她起身往着不远处的石桌上走去,看到石桌上刻了一个五子棋盘。
支棠心一惊。
她是在搬到镇上住时才和伏最下了五子棋,在山洞时没有玩过。
她突然又想起,初进晷镜时的场景,那时山洞的桌上,也刻有一个五子棋盘。
她这是......回来了?
“棠棠。”
“棠棠。”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的山洞中回荡着,支棠一回头,就看到一道身影,以极快的速度朝着自己闪来。
紧接着,支棠便被一股猛劲拉了一把,陷入了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
趴在她肩头的人似乎是受了很大的惊吓,喘着粗气,身体也在不断地起伏着。
支棠伸出手轻抚着他的后背,就像在给一个大型动物顺毛。
她有些迟疑,喊道:“伏最?”
伏最的身体猛地顿了下,放开了支棠。
他道:“你走了许久。”
支棠一怔:“我走了多久?”
伏最道:“七日。”
支棠满不在乎道:“嗐,我还以为多久,才七日。”
不过下一刻她便又严肃了起来:“那这些天,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你好像没和我一起进去?”
伏最也是一头雾水。
他道:“不知为何,我进来后就被拦在了洞外,直到方才,洞口的屏障突然开了,我便进来了。”
支棠也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回到了过去。
难道是因为伏最回去过一次了?
也是,如果他在那之后仍可以随意进出晷镜,那必然是可以自己找回七魄,便不需要她来找了。
不管了,先出去再说吧,都过了七天了。
支棠拍了拍伏最,道:“别想了,咱们先回家吧,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伏最点头,带她飞出山洞来到了地面。
只见不远处有个漩涡状的门矗立在那里。
他们走过去后,便同来时一样,被吸了进去。
出去后,面前仍然是那六面镜子。
只是在他们站定之后,其中一面镜子,也就是他们进入的那一面,竟是直接碎裂开来,消失不见了。
支棠看了眼剩下的镜子,还欲再走近观察,却被伏最拉住。
他指了指镜外的冰天雪地,支棠跟随着看过去,一眼就望见了自己愁容满面的师傅,此刻正站在外面。
她也顾不得再去观察身后的镜子了,几步踏出了晷镜。
“师傅?您怎么来了?”
她一出来,崔南雀就立刻上前,焦急地检查着她的身体。
“棠棠,你没事吧。”
她的声音都变了调。
支棠被外面的冷风吹得哆嗦,牙齿都在打架:“我......没事,师傅,您别紧张。”
崔南雀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太过焦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道:“无事,师傅只是担心。”
支棠看了眼空荡荡的雪山,道:“那我们先回家吧。”
崔南雀:“好。”
到家后,崔南雀和支棠要了那颗铃铛。
支棠不明所以,拿了递给她。
只见崔南雀端起那颗铃铛左看右看,不知看出了什么,脸色也微微沉重下来。
她道:“棠棠,你回到过去了吗?”
支棠点头:“嗯,回去了。”
得到这个答案,崔南雀仍旧满脸的疑虑。
支棠:“师傅,发生什么事了吗?”
崔南雀顿了顿,道:“无事。”
嘴上说着没事,但崔南雀的脸色却依旧没什么变化。
支棠有些担心,但崔南雀下一秒就说,让她好好休息,明日回地府复命即可,自己便匆匆走了。
留支棠一个人在原地不知所措。
她摸不着头脑:“师傅今天这是怎么了?”
伏最在一旁整理着他们脱下来的衣服,道:“她在看那个铃铛是否还有用?”
支棠:“你怎么知道?”
伏最眨巴了下眼,道:“因为那个铃铛,已经被人用过了。”
支棠:“什么意思?别人用过我就不能用了吗?”
伏最:“嗯,一颗铃铛代表一次回溯时间的机会,若是有人用过,它便成了一个单纯进出晷镜的钥匙,后续谁再得到也是没有用的。”
支棠疑惑道:“啊?可是我不是回到过去了吗?”
伏最没有说话,只顾着收拾,一周没回来,一楼有好多灰。
支棠一把将他拽了过来:“你给我说清楚,既然它没用,那我又是怎么回到过去的?”
伏最眼神闪躲,明显有些心虚。
正巧身后的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一只白白胖胖的肥猫慢悠悠地晃了下来。
瞥了纠缠在一起的两人一眼,伸了个懒腰走了。
支棠看了眼空荡荡的大厅,也不是怎么想的,把伏最拽去了他房里,让他坐在床上,自己站在地上审视他。
“说吧。”
支棠一脸严肃。
伏最拉了一下她叉在腰上的手,没拉住,他道:“那你不能生气,不然我会拍死我自己。”
支棠表情有些淡然,她道:“你说吧。”
伏最思索了下,道:“你能回到过去,是因为你的身上还有其他的铃铛。”
支棠茫然道:“我身上?”
伏最:“是,你身上。”
“在哪儿?”支棠摸索着自己的身体,随后又突然想起伏最从胸膛挖出来的铃铛。
她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道:“在这儿?”
伏最点了头。
......还真是。
支棠有些无语地抬起手在自己心口处比划了几下,她心道,难不成自己也要和伏最一样将那铃铛徒手挖出来?
可她是个人类啊,哪儿有妖族那般的本事。
她又作势掏了几下,最后挫败地坐在伏最身旁,一脸颓废,道:“你帮我吧。”
随即她又想到什么,双手横在胸前,道:“但你不可以占我便宜。”
伏最乖乖点头,看了一眼支棠的胸口,便立刻移开了目光。
他没有去支棠的心口作法,反而是用手再次将自己身体里的铃铛取了出来。
这次支棠看得很清楚,他手中躺着的铃铛串上,一共有七个铃铛。
伏最并没有向她想的那般,将手伸进她的胸膛之中,而是就着他端起自己铃铛的姿势,平放在她胸膛不远处。
支棠静静等着,突然就察觉一股力量从自己的体内抽离出去。
就好似失了魂般,有一瞬间的迷惘。
眨眼间,伏最的手中便又多了一小串铃铛,这多出来的,只有三个。
一共十个铃铛,就算这两串是被完全分开的两串,也不难看出,这与进晷镜之前伏最为她准备的假锁魂铃一模一样。
支棠回过神后,慢慢将那一小串铃铛拿了起来。
而就在她拿起的一瞬间,其中一颗铃铛里猛然散出一阵白雾似的气。
在空中逐渐凝成一个人形,一张笑脸。
那是伏最的喜魄。
原来当初伏最的种种表现,并不是愤怒,而是在愤怒之下,被掩盖的欢喜。
此刻他正欣喜若狂地看着支棠,却又带着一丝不舍。
只见他看向自己坐在床上的本体,像是下定了决心般,钻入了伏最的身体。
待伏最再抬眼时,神情有了变化。
之前若说他是一个呆若木鸡的笨蛋,如今就是一个,只会傻乐的......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