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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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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摊子尚未支起开,阿月声名已经在西街犄角旮旯里攒了起来。

旁人若有需,便来托他帮忙读信,也有请他上门润笔,有时候能得到一些各家做的吃食,有时候也有人会给几文钱。

没有实在定价,一切随遇而安。

也算得上不错谋生,于是饭后,几人一同出门,阿月带粉粉往西街走,与几人分道扬镳。

楼枫秀跟老杜还有二撂子一道上街,路过学堂,听见里头咿咿呀呀读书声,看见雀雀刚从门口走过去。

雀雀极少一个人独自在街上乱走,一般走出了南五里街,都是为了去找楼枫秀。

她今日背了书袋子,又经过学堂,却没往里走,楼枫秀见状,便喊住她“雀雀。”

小姑娘看见楼枫秀,又见老杜跟二撂子,没敢往前走太近。

楼枫秀独自走上前,她才乖乖喊了一声“哥。”

接着自然而然从书袋子拿出一包粘糕递过去。

楼枫秀接下,看了一眼学堂院门,问道“怎么没进去?”

雀雀摇头“我来看看路,娘还没攒够去学堂的钱。”

他见她袖口短了几寸,裤脚也高,书袋子上绣着小花,跟她衣裳绣的一样。

瞧起来,应该是拿旧衣裳改的。

“还差多少?”

“娘说快了,下个月就能入学了。”

“嗯。”他道“快回去吧。”

“好。”

楼枫秀拿着手里的油纸包,忽然意识到,这一回,雀雀没有特地来找他,却随时备着一包粘糕。

自从上回他被人揍那岔事后,雀雀带的红豆粘糕都是双份量的,此刻手里这包也是。

在二撂子眼巴巴注视下,楼枫秀把粘糕毫不留情塞到怀里。

老杜见怪不怪,上前道“咱这会找的是个码头搬运盐袋的活,去之前,你先蒙住脸。”

楼枫秀点头,想起这档事,便问“那怎么不能告诉阿月?”

“这个活有点危险,对你来说,那更险了。要被阿月知道,指定不愿意让你来。”

楼枫秀年纪还小那会,大概十二三岁,也在码头找过活干。

旁人看他瘦胳膊瘦腿,赶人不用,为了彰显自己有用,他学着旁人,卖命背起两袋,走了好半天才送上船,往上抬麻袋,结果高度不够,投不上去,麻袋砸下来,还被砸了头。

一转脸,发现旁人不光只背的起沙袋,还能高高垛到顶上。

这下不用赶,他自己也待不下去。

此后又无意跟青龙帮结下梁子,便再也没有来过码头谋过工。

海上是青龙帮地盘,许多码头出货都得从他们手底下走,各商户除了纳给天家一份税款,额外还得给青龙帮上缴。

楼枫秀现在年纪倒够了,光看他打人不要命的劲,沙袋背个三五袋问题不大。

但一旦被青龙帮的人发现,恐怕要被打死。

这群人是一伙纯粹的强盗,比白虎堂更加目无法度,根本不把人当人看,打死沉海,渣都捞不上来。

对于楼枫秀来说,的确容易起冲突。

楼枫秀最近跟着老杜做了不少散活,起码赎回了戏服。

接下来一门心思惦记攒钱,要还张府门上欠下的十两银子,还得想办法支起摊让阿月帮人代书。

甭管啥活,只要不杀人放火偷摸抢骗,都能揽过来。

何况据说这份差事银钱给的高。

老杜胳膊不好,吃力重活做的也少,也不知道船商怎么肯收的人。

不过不重要。

这么些年,老杜到处寻找生计,积攒的人情多且门道杂,尤其各个帮派琐事,一水的门清。

楼枫秀毫不犹豫,便蒙上脸,跟老杜二撂子一块前往码头盐场。

码头盐场来的这一批收盐的是皇商。

定崖近海,去年朝廷在此地建设了大型盐场。

盐场虽是朝廷正规建造,除了里面制盐的盐工,掌管运输出售的人全部与白虎堂密不可分。

帮派勾结官商,贩卖私盐。

青龙帮管控定崖海运,贩盐路线必须从此启航,当然不能由他们在此间畅通无阻。

一门心思想在其中横插一脚,共同分利。

白虎堂堂主周业生,那不是个简单人物。

最初与他那人称烂嘴阎罗的小叔,早年一块靠南北输送幼儿妇女发迹。

他那小叔名为周仁昌,利欲熏心胆大包天,劫了赈灾官银,被捕后锒铛入狱。

笑面虎小圣爷极其会来事,合谋当年县令分瓜头利,借此搞通几个当地士绅。

他小叔无罪释放后便开起了地下钱庄,从此狼狈沆瀣,组建白虎堂,在此地风声水起。

周业生此人善用人情交往,与当地士绅关系匪浅,当年南北两地贩卖人口,之所以畅通无阻,皆因背靠通天人脉,据说还跟朝廷重臣有利益输送!

否则,盐场这种好生意,能建到定崖县这穷乡僻壤里来?

现今知县大人不肯同流合污,这位堂主却也丝毫不惧,总之所有呈上京师奏章要从他手里过,有些甚至由他亲自撰写。

整个定崖县,就是他的一言堂。

而青龙帮,虽然与白虎堂名头并驾齐驱,也不过只能混混海上。

说好听点是浪中霸主,难听点就是强盗。

人情往来根本玩不转,经常遭白虎帮戏耍。

那周堂主当然也想和青龙帮联并合作,但是强盗就是强盗,根本没办法讲道理。

你跟他说合作贩私盐,他偏偏狼子野心,马上得寸进尺,妄想插手陆地各项生意,就差骑你头上做你老子了。

为此两帮时常争执不休。

今年盐场终于大批出货,皇商打着官旗便亲自来收。

一半走私,一半交公,利益三分,其乐融融。

可码头属青龙帮管辖,即便不敢轻易朝皇商下手,但边界线明确,普通的打点概不接受。

白虎堂处处受宪制,导致船商募工艰苦,男女老少通收。

所以,尽管给的银钱是往常两倍,募来的工人却不多。

船商带来的几个伙计一半都中了暑气,拖拉两三天,一直没能搬完货。

白虎堂满街布告,希冀招募搬货工,老杜一听说,立马就带楼枫秀往这来了。

七艘大型货船,除了船商带来的伙计,找来能搬货的只零零散散八九人,别说胳膊半残,就是少条腿也往里收。

忙忙碌碌一上午,中午休憩空档,船商管饭,因人少,大锅饭做的多,二撂子一人畅快吃了好几碗。

楼枫秀没凑热闹,避开人,摘了罩面,靠在船帆底下的阴影处,拆了油纸包,独自吃红豆粘糕。

吃到最后,勉强剩下两颗,收起来,准备晚上带给阿月。

仨人辛勤干了一天,入夜后,船商命人起锅烧饭,吃完却不准人走。

船商是担心这点人头一走,万一受人威胁,第二天不敢再来。

眼见货期越发紧张,当即豪爽,决意将银钱再度翻倍,让诸位抓紧腾盐袋,过了亥时再离开。

老杜左边胳膊不吃劲,过午后就有点撑不住,楼枫秀跟二撂子两人交替换趟,每回帮他多背上一袋。

亥时一过,接近午夜,除了船商几艘货船上点了灯,其外漆黑一片,寂静无声。

一帮人哼哧哼哧搬半天,实在顶不下去,亥时刚过,通通累的倒地不起。

船商不负承诺,果然给足了三倍银两,还额外多给二撂子跟楼枫秀一人五十文,含泪朝几人拱手致谢,期盼次日再见。

楼枫秀拿到银钱那刻,心里还有点忐忑。

做工收钱,天经地义,因为活干的好被人道谢,并给额外赏银,这还是破天荒头一回。

真是苍天厚待。

但接下来,他就知道感激涕零的原因了。

搬货工人纷纷离开码头,走之前,老杜提醒人全部散开,绕路走白虎堂主街。

没用。

出了码头就杀上来一帮人,二话不说开打。

老杜早有防范,带着二撂子楼枫秀走野地,闷不吭声躲在躲好等着逮人的那帮人后头,天黑难辨,人一多,混进来几个人,被发现也不好分清。

等见那群帮派成群结队往外跳,喊声四起。

老杜跟着嚷嚷两句后,立即带人跑路。

那伙人挨个揍完顶风务工的穷苦百姓,才发现还缺仨人,想去追,可惜早连尘都落定了。

毕竟是皇商,青龙帮轻易不敢明面动手,但只要在背地里使点绊子,就能让这些坐在云端上头的人吃尽苦头。

入了定崖县海域,岂能不遵循老子规矩?哪个敢说个不字,天王老子也别想从这讨走一分好处!

走到主街,这块风水宝地完全受控于白虎堂,此刻月上中天,仍是一溜灯火通明,这条街坊主营赌场妓院,白昼不来,灯火不灭,彻夜热闹非凡。

仨人衣衫褴褛,一身臭汗,忙不迭从纸醉金迷街场快速穿过。

老杜走到半道,忽然拉住俩人,疑惑道“咱走这么快干什么,又不是没钱,依我看,不如进去瞧瞧,好的吃不起,差点的凑合。”

楼枫秀没懂他意思,揣着钱,头一回不舍得花,想也不想,回道“不吃,走了。”

他步履不停,长腿迈的宽,走的颇快。

二撂子兴奋的四处张望“哪有好吃的?我没瞧着,也没闻见呀!”

老杜一时兴起,可见楼枫秀一走,身边只剩下个不知风情为何物的半拉傻子,也没了兴致。

见老杜要走,二撂子着急,拖着人不放“别走啊杜爷,秀爷不吃,咱俩去吃!”

“吃个屁。”他敲他脑壳“回去睡觉。”

“哦。”

楼枫秀过惯了只管眼前温饱的日子,饿极的时候才去想点歪门邪道,历来没攒钱习惯,怀里揣着银子很不适应。

但是很开心。

路上想起中午剩下的红豆粘糕,拿出来时,油纸包被汗水浸的湿淋淋,粘糕也被挤扁了,卖相奇丑。

想阿月平时讲究洁净净,袖子上落滴油性,旁人夹上一筷子菜,都能给自己难受的不行。这样子实在拿不出手,干脆自个吃了。

他将将吃完独食,忽然看见远处出现一点烛光。

耳边传来两声狗叫,灰不拉几的狗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倒腾着四条短腿,残影一般猛扑上来,撞进他怀中,贴脸开舔。

粉粉是个热情的狗子,楼枫秀招架不住,出手推开狗脸,捏住狗嘴,才分神看向越发靠近的灯火。

“你怎么到这来了?”

“来接你回家。”

“接我?接我干什么?”他满是不解“城里三十三条街,哪条我不比你熟?”

“你一直没回来,我很担心。”

确实应该担心,不过是楼枫秀担心阿月,他要是真找到码头上,没接着自己,说不定还会平白挨了一顿打。

阿月表达方式没有问题,直白坦荡,丝毫没有不妥。

但楼枫秀觉得自己仿佛对好听话过敏,只觉得听的浑身不得劲,耳热烧心,不自觉抬手揉了一把耳尖,道“有什么好担心的,最近回来都晚,别来接我。”

阿月挑灯往前走,粉粉贴着楼枫秀脚跟,慢悠悠跟在身后。

他迟迟等不到阿月回应,不耐烦道“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有?”

“我不想答应你。”

“......你再重复一遍。”

“第十七条。”

“什么意思?”

“我走了十七条街,去了三个码头,你出现的太早,再晚一些,也许我可以像你一样,串熟三十三街。”阿月道。

楼枫秀猛然被内疚冲昏头脑,狠狠揉了把后脖颈“......你为什么。”

“因为找不到你。”

“......找不到还找,我看你是闲疯了。”话是这么说,趁天黑,背在人后,脸都笑出花了。

一定是狗子在怀里蛄蛹的发痒,楼枫秀这样想到。

阿月迟迟不回答,夜风吹过,楼枫秀心头紧张,半晌小声道。

“我就在,城西盐场码头。”

“好。”阿月这才道“以后去哪里,可以告诉我吗。”

“知道了,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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