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菜上齐了，瞧着几位姑娘面善，掌柜特意送了三道菜。”
店小二故作讨好，林栀心下却有些存疑。
无功不受禄，她眉心微蹙，“本也是小本生意，这般讨巧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若小哥将店家掌柜的请来，我们姐妹几人当面道谢才是。”
现在朝堂时局不稳，将军远在辽地，周围不少虎视眈眈的眼线，她做事万分小心，生怕有半分行差踏错叫别人落了把柄。
其实这也不怪她警觉，从寒潭寺那件事来看，他们身边应该时刻都有官家与太后的人，如果她没想错，说不定还有林家的人。
他走时本就万般小心隐匿消息，可也才不过短短半天时间，是整个汴京江南的朝臣便都已知晓此事。
何况，她刚醒的消息...
想到这里，林栀唇角微勾，她今日故意让小蝶她们一道出来，就是想让两人身边的眼线早早摸清楚。
与其让别人寻了由头前来拿捏，不如自己先发制人。
所以她固执要往永昌街这方来，也是为了瞧一瞧身边到底跟着几方人。
永昌街是江南城人流最大最繁杂的地域，光是从外城进来的西域商人和售卖物什的小商贩各有不同，她之所以选在这里，就是看中这里的人流和位置。
果然，在她们刚落座的同时，隔壁雅间也传来小厮添茶问菜的声音。
林栀心下了然，清丽的眸色只淡淡一闪，像是想到什么，忽地莞尔一笑。
“不知咱们送的这几道菜，其他客官可有？”
店小二眉头微挑，这...
主家只说叫他寻个名义送几味菜，至于送不送其他人，他还真不知道。
小二眼色迟疑间，林栀已猜出大概，她从袖襟里取了几吊钱递给琳琅，琳琅笑了笑，随即放到小哥手里。
“这是我家姑娘一点心意，小哥收下也不妨事，只是我家姑娘觉着这地方不大清净，不知可否麻烦小哥去旁的几间房看看里头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店小二见主桌那位姑娘出手也十分阔绰大方，想到主家说的那句话，只恨不得今日全程留在此处服侍待命。
“得嘞得嘞，我这就去帮姑娘瞧瞧。”
林栀含笑点头，算是先谢过他的好意后，将一块炒黄金鸡肉片放入口中。
紧实鲜嫩的鸡肉裹上黄金色的蛋液，用大火炝炒一番后，加入不少椒茄在其中，颇有些辛辣滋味在里头。
可热炒后椒茄的辣味并不冲人，反倒是中和了几分火气让人觉得回味，她一向喜酸辣重口，连连就着白米饭吃了好几块。
林栀向来没有吃饭叫人伺候的习惯，“你们也坐下跟我一道用饭罢，这柴火生炒的饭菜热着才好吃的。”
小蝶早就已经垂涎欲滴，忙不迭往侧方小桌一坐，也尝了尝黄金鸡肉片。
“哇...真是太辣了！”一口下去，小蝶小脸立马辣的通红，茯苓与琳琅相视而笑，立马替她斟了几口凉水吃下。
饭桌上的氛围极好，琳琅和茯苓一向喜欢食些乡野小菜，这柴火烹炒的新法子倒是保留了不少乡野小菜的清香美味。
“小姐，这烹炒的法子倒是十分新颖，咱们回头也让小厨房的厨子们也试着做一做好了！”
“是呀，早晨见小姐胃口并不好，现下已食了是两碗米饭，想来这菜定是对胃口极了！”
林栀笑了笑，不自觉已将面前的炝炒小青白食的差不多了。
饭食间的氛围极好，店小二进来时，正巧看到四个姑娘正吃的欢笑怡然。
对比这边轻松和顺的氛围，旁边几个房间的虎彪大汉氛围实在是...
让人难堪。
林栀见店小二进来，轻放了餐筷拭唇，“小哥辛苦了，可是有看到旁边吵闹的都是些什么人？”
“姑娘，方才我借着上菜的名义往旁的几个雅间去探了探，是...”
“是数位彪壮大汉，不过听着口气，倒像是在保护什么人...”
林栀轻侧偏头，保护什么人，难道...是在保护她吗。
恰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道轻笑拍掌的声音，“从前听琰兄与我谈及家里有位赛诸葛的娘子，如今见了，倒还真是叫本王叹服。”
林栀心下一惊，糟了...莫不是赵琰信中所言的毅王殿下
想到这里，林栀眸色轻闪，莫不是这家店的主家是...
思量间，男子一身莹白直襟长袍风姿款款，长身玉立，腰间佩戴的那块成色品相极佳的羊脂玉佩实在矜贵，他眉若清风，言笑晏晏的模样分明不像亲王国戚。
倒更像是矜贵斐然的仙人风骨。
传闻毅王殿下是大宋百年难遇的奇男子，不光相貌生得好，便是为人处事风骨也是极好，据说毅王殿下可是不少姑娘们的梦中情郎呢。
林栀笑了笑，脑海不禁觉便闪过赵琰清风明月般的脸。
毅王殿下虽好，却不及她的郎君千万分毫。
“不必多礼，琰兄算是与我情同手足，如今他出征前将你的身家安稳托付于我，只是没想到林小姐竟如此聪明，我不过是晨午收到消息，竟没想到你这么快便发现了。”
林栀心下一惊，原来永昌街的几间铺面出来后一直跟着她们的人，竟是毅王殿下手里的。
“琰兄同我讲过，林小姐无需多言。”
林栀眸色轻闪，没想到他替她连这些都考量好了，她心下动容，连眸光也不自觉跟着柔和许多。
跟聪明人说话向来不需要弯弯绕绕，毅王知道她想说什么，先一步打消她的疑虑，也是在宽慰远在边地兄弟的心。
“林小姐，不知这几味菜可还对胃口？”
林栀点点头，这么说，这店的主家便是毅王了。
“回毅王殿下的话，自是对胃口的。”
见是自己人，林栀也就不说什么官场话，按照方才毅王冒然，想必定是有事相求于她。
可亲王又能有何事是真要麻烦女子呢，林栀唇角微勾，笑了笑，难道是为了铺面之事？
想到这家店所处的位置，林栀唇角笑了笑，看来，毅王殿下是想与她谈合作。
“上方，你去门外守着，另外，隔壁房间的人也一并遣走。”
跟在毅王身边的随侍行礼点头，随即往门外走去。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周围便只剩下他们几人。
林栀暗暗感叹亲王的权利，想到毅王殿下的突然出现，想必绝非偶然。
她屏退了三个丫头，眸色清浅道，“毅王殿下屏退众人，又命人驻守在厢房门口，想必定是有要事相商罢？”
毅王眸色一闪，唇角勾着几分戏谑欣赏的笑意，“林小姐果然是赛诸葛，既如此，本王便直言不讳了。”
林栀起身福礼，眸色微定。
“殿下但说无妨。”
“听闻林小姐想在永昌街做些营生，不知可否让是本王入股三分？”
林栀垂着的眸微闪，唇角微勾笑了笑，她猜得果然不错。
只是毅王为何要与她一路经商，这要是让宫中的有心之人知晓，必是会将此事捅到官家面前的。
皇室子弟本就不应在外经商谋政，毅王却反其道而行之，想必这里头，定是有许多她不该了解的权谋在里头。
可这事儿，她总不能当了面拒绝，可若是答应了，便是一张白纸给绑上贼船，她本就对朝堂之事毫无念想。
“林小姐若是愿意让我入股三分，这店里的一切花销可由我出。”
林栀唇角微勾，所谓是无利不起早，虽银钱之于毅王来说不算什么，但在永昌街开一家铺面，却也是实打实要花不少银子的，毅王无端花这么些钱。
想必定不是单纯为了弟兄情意罢。
“殿下，臣女斗胆一问，殿下可是想让臣女帮殿下在这永昌街搜罗消息？”
毅王先是有些惊讶，随即眸色渐深。
他也没料到林栀竟这般聪颖通透，看着她清丽纤瘦的背影，毅王忽地生出几分笑意，“难怪琰兄总说姑娘聪慧通透，如此一看，倒真是颇有几分前朝女先生的诚然了。”
林栀唇角微张，还想说什么，便听得毅王徐徐开口道。
“林小姐，想必你对如今朝中局势也有所了解，本王知道你不愿卷入朝堂权谋之中，可将军一人，便已是千军万马。”
“林小姐是想袖手旁观，还是携手共行想来也定是不需要本王言以表明的。”
毅王想来也是未将林栀当外人，林栀怎会不明白其中道理，只是她有些惊诧，按照她方才才定下的铺面庄子，消息竟会传得这般灵通，到底...
还是被迫卷入了这场权谋论战中。
自古女子论政是大忌，一来她只想做些营生为自己傍身依靠，二来，她担心以她的言论入堂，对将军或许并未有利。
现在想来，自己倒真是有些关心则乱。
这一来，竟是要嫁于赵琰，一纸婚书便已将两人绑在一处，与其处处拘着避险，倒还真不如直接往他身边站。
只是这毅王殿下，现如今看下来，到底是谁身边的人呢。
林栀唇角微勾，眸色动了动，“只是不知道殿下，这次可是站在哪一方？”
“自然，是站在于我有利的一方。”
两人相视而笑，便是不用说也明白，这有利的一方，便是心之所向的那一方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