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舒此话一出,周围孝顺和谐的氛围顿时凝固了。
纪泽不可置信地再次询问:“云舒,你方才说什么?要用至亲之人的心头血?做药引?”
纪云舒看了一眼他们各自的反应,点了点头。
纪泽皱了皱眉:“可是为父从未听说过有哪位大夫会用这种方法啊。”说实话,纪泽心里是不完全相信纪云舒的。
纪云舒正色道:“我也相信这个世上,除了我,也没有几人能够治好祖母的疾病,要不然,之前那个府医他早就治好了。祖母已然年迈,病体消瘦,承受不了药力的峻猛,只能依靠一个至亲血脉的人先服用三天的药物,再用这人的心头血做药引,让药力缓和一些,这样祖母的身体才受得住。”
得到纪云舒确定的答案,众人彻底不说话了,一个个都在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开口,甚至有些人的眼珠已经在周围人身上转来转去,心里开始憋坏水了。
纪云澜眼珠子转了一圈,看到了在那里独自玩耍的纪云坚,他眼睛一亮,用手碰了碰向韵。
向韵会意,便看向纪泽:“老爷,您是家里的顶梁柱,断断不可让您来涉险。”
纪泽一听,僵着的脸色缓和了下来,看向向韵的眼光温和出现了这段时间少有的温和。
他身为老太君唯一的儿子,于情于理都应该是他,但他不想以自身冒险。
向韵说出了这话,正是说到自己心坎里去了。
纪泽问向韵:“那夫人觉得我们家哪个人可胜任此事?”
向韵的眼光转了一圈,落在了纪云坚的身上:“云坚是个孝顺的孩子,想必一定很愿意为祖母奉献吧。”
纪泽眼睛闪了闪,没说话,似乎是默认了这个回答。
纪云坚玩玩具的手一顿,之后又若无其事地玩起了纪云舒送给他那个小熊猫挂件。
娄姨娘听到向韵的话,稍微健康泛红的脸色直接白了几个度,她惊恐地跪下道:“老爷,夫人,万万不可,云坚自小多灾多难,实在不能再胜此任了。”
纪云澜走上前,看向娄姨娘:“娄姨娘,六弟从小一直都很孝顺祖母,娄姨娘要剥夺六弟的孝心吗?”
娄姨娘流着眼泪,想争辩却急得直咳嗽,纪云坚放下手里的玩具,去安慰娄姨娘:“娘亲不哭,坚儿吹吹,娘亲不哭。”
纪云舒挑挑眉,玩味笑道:“不是谁都能当这个‘供血者’的,要身心健康的人才行,六弟心智不全,不可以的哟。”
“这……”向韵和纪云澜脸色一变,一时无语。
纪云澜眼珠一转,对脸色有些难看的纪泽道:“父亲,四姐姐不是还在禁足吗?这么大的事情,她应该也有参与的权利吧,父亲不如解了她的禁,让她出来孝顺祖母?”
纪泽心里一动,正准备开口,却被甘姨娘打断了。
纪云澜提到了正在禁足的纪云柔,甘姨娘心里恨得牙痒痒,但毫无办法,谁让她没有话语权呢?
甘姨娘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眼泪,委屈说道:“柔儿倒是想来孝敬一下她的祖母,但她上次受的家法都还没痊愈,身体愈发虚弱,还在吃着药呢,她要是身体健康,一定会积极自荐毫不推脱的。”
纪云澜听了面色微变,很快反应过来,赔笑道:“原来四姐姐的伤口还没好呢,这我倒是思虑不周了,甘姨娘勿怪。”
甘姨娘连忙摇头。
这下房间里的人都安静了下来,纪云环见形势不妙,悄悄地躲在王姨娘的背后,尽量不让别人关注到他,王姨娘也极力保持着安静,看向主母的眼神充满着畏惧。
因为她知道向韵的一些事情的,知道这个表面上看起来贤惠大度的主母心胸是多么的狭隘,心肠是多么得狠毒。所以她一直把纪云环养得愚蠢无害,让主母兴不起心思来谋害他们母子。
她自己平时也对向韵行巴结之能事,期望他们母子能在向韵的手底下过得好一点。
但她还是失望了,向韵的眼光转了一圈,看到了王姨娘背后缩成一团的纪云环,她眼神里里闪过一丝鄙夷,笑着开口道:“我们澜儿和瑾王殿下交情匪浅,为了避免被瑾王殿下责怪,他是不能做这件事情的。云辰也在书院学习,积极地应备科举,他的身体不容有失。”
说到这里,向韵走到纪泽面前,笑着说道“老爷,似乎就只有环儿可选择了。”
纪泽看了一眼王姨娘背后的纪云环,眼里有些失望,他这个三儿子,平时轻浮浪荡,关键时刻畏缩胆小,一点都不像。这不,听到让他来做这个供血者,全身都在打颤。
真真是虎父犬子的悲哀啊,幸好云辰是个可造之材。
王姨娘听到向韵的话,脸色有一瞬间的扭曲,她没想到自己巴结讨好向韵这么多年,向韵抛弃起来是一点儿也不手软啊。
但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救自己的儿子,正当她心急如焚的时候,纪云环瞟到站在一旁等待答案的纪云舒,想起了自己身体里有纪云舒下过的毒,当初自己在假山后对纪云舒不敬,被一个陌生人制服,然后纪云舒给他喂了一颗“七日断肠丸”。
之前每七天都是让身边的小厮去纪云舒那里取药,取回药之后便像吃糖豆一般服下,肚子也没什么其他的感受,他都快忘了有这回事,现在想起来,今天好像就是第七天了。
他的身体里有毒,便不能充当这个“药人”了,纪云环一瞬间眼睛充满了亮光,从来没有如此庆幸纪云舒给他下了药。
纪云环慢悠悠地出来,向纪泽行礼道:“父亲,虽然环儿非常想孝顺祖母,但恐怕也是有心无力了。”
向韵和纪云澜眉头一跳,看向纪泽,纪泽语气不快:“怎么,你不愿意?”
纪云环苦着脸道:“父亲明鉴,不是环儿畏惧不愿,是因为儿子前段时间惹到了一个不该惹的任务,被人下了毒,因被威胁保密,便没敢告诉你们,现在儿子还靠着他的解药活呢。父亲如果不信的话,可以让云舒哥哥诊断一番,反正云舒哥哥是大夫。”
纪云环的一番话直接震惊了在场的除了纪云舒以外的所有人。尤其是王姨娘,她快步走到纪云环身边,问纪云环怎么回事,现在如何。
纪云环当然不敢说出这件事情的真相,便担忧说道:“当时那人威胁儿子说如果说出去的话,就让我更惨,所以,我不敢跟你们说,你们也别问了。”
纪泽皱紧了没有,浑身上下看了纪云环一眼,看向纪云舒:“云舒,你去帮他看一下,究竟是真是假。”
纪云舒诧异地看了纪云环,想不到这小子是有点机智在身上的,整这么一出,不但让自己免于做药人,还顺理成章地将他的毒解了。
纪云舒装模作样地给他把了把脉,然后说出了纪云环中的是七日断肠之毒,纪云环也是连连点头。
此语一出,本来不信的众人也不得不信,纪泽问纪云舒:“此毒可解?”
纪云舒笑着瞥了一眼眼光闪躲的纪云环:“这毒能解,不过值得一提的是,下毒之人可不简单,这种毒药制作起来非常复杂,不知道三弟是怎么惹到这么厉害的人的,他如果想要毒死你简直易如反掌,三弟,下次可不能鲁莽了。”
纪云环擦了擦脸上的冷汗,连忙道:“是,是,以后再也不敢惹了。”
纪云舒点了点头,把药箱打开,拿出一颗药丸,递给纪云环:“先服下这颗药丸缓解一下毒性,之后我再回去制作一颗药丸来彻底解了这毒。可能要等个一段时间,因为这解药还要去找。”
纪云环哪里敢说不,连连说着感谢的话。
纪云澜看到纪云环也不能当药人,他慌乱地看向母亲。
向韵的脑子也暂时有点乱,不知道说什么才行。
王姨娘和甘姨娘看着面容失色的二人,心里暗爽。只得拿出手帕捂住嘴角装作咳嗽的样子掩住忍不住上扬的嘴角,但她们都看到了对方的动作,怕这个动作显得太刻意,便硬生生忍住了。
纪云舒看向纪泽:“父亲,选出来了吗?”
纪泽正不知道说什么,外面传来纪云辰的声音:“父亲,母亲,儿子修学回来了。”
众人看向门外,院子里走来两道芝兰玉树般的身影。
正是纪云辰和瑾王。
向韵脸色微变,她没想到纪云辰今天回来,她想说点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来,纪云澜和纪云辰,都是她的心头肉掌中宝,她该怎么选,她宁愿死的是老太君,也不愿让自己的孩子受伤。
俩人进入大堂,全家人都向慕寒瑾行礼,慕寒瑾忙说免礼,快速扫了一眼纪云舒,往纪云澜那边走去。
见到自己的母亲和弟弟脸色不对,纪云辰忙问是怎么回事。
向韵便将这件事情说了出来。
听了向韵的叙述,纪云辰面色复杂地看向纪云舒。
纪云舒的目的,绝对不是只给祖母看病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