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处西地,信奉神明。
和鲁国不同,他们那里神授君权,权利最高者除了一国之君还有神庙的圣司,仍传达神明指示者。
队伍已经离酒楼有些距离了,只能看个大概身形。
不薄不厚的浅色衣裙在空中飘起神圣之舞,衬得那位公主不似凡世人,身形亭亭玉立,虽只得见偏脸分毫,但也足以。
都言世间哪有完美无缺之人,今日一见,却窥得稍许风华。
“这样的装扮应是楚国的公主了,好像是叫……季凝,楚国大公主,听说是个知书达礼,才貌双全的美人。”
叶一禾瞧了一眼,她不是贪恋颜色之辈,再好的容貌不如新收的一柄宝剑,一招武式。见沈倩还在关注,她想了想,把从母亲那知道的信息分享给好姐妹。
原本还在困倦的周意映听到熟悉的名字心头一怔,越过面前的叶一禾,追寻着沈倩的目光将视线落在了那位公主身上。
七月那时形容得不够贴切,害得她描摹不出十分之一。
不过也是,无论在脑中描摹多少,也不如相见那刻。
在看到的第一眼,她突然明白了。
真是个极好的人。
只要站在那里,便足够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周意映不由喃喃自语:“真好看。”
就像雨中盛开的茉莉,脆弱且美丽,那么令人忘怀。
难怪柳凛风会藏在心里。
要是她这样贪恋美色之人,肯定要寻个好处藏起来,日日念,天天看。
“我们的小郡主也不差啊。”
听到此,沈倩便收回了欣赏的视线,还将窗也关上,一抹温柔笑意浮现嘴边,瞧着周意映的漂亮的小脸蛋,还坏心眼地揉了揉。
关闭的窗檐挡住了一切喧闹,也阻碍了周意映的思绪,她想起那幅无脸美人图,对比着,发现没能描绘出一半的风姿,枉她猜想良久。
“那当然,看看我们的昭阳郡主,倾国倾城,又有万千宠爱,那位楚国公主长得是不错,但你可不能妄自菲薄,在我眼里你是最漂亮的女郎。”
还在仔细观察新鲜事的叶一禾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面镜子,对上她的脸,镜中人眨了眨眼睛,凤眸弯弯,忍不住笑出声来。
倒不夸张,两种不同的美其实不用比较,世间事不一定非要争个高低,花开并蒂,倒也乐哉。
周意映当然知道自己并非是自卑之情,不过是有一丝怅然在心中,虽不知为何,但到底也牵动了心神。
“估摸着又要举办宴会了。”叶一禾叹了一口气,担忧着自己是不是又要被母亲念叨了。
两国来访,估摸做好了充足准备要展现鲁国强盛。
周意映咬了口散发浓厚香醇的糕点便住了嘴,并非不喜欢,只是甜得太腻了,她这样嗜甜的人也欣赏不了,就像时常举办的宴会,开始虽乐在其中,但随着日益增加也变得厌倦了。
当然也有那场血色宫宴的功劳,让她知道外壳再光鲜亮丽,内在的糜烂腐败也是掩饰不了的,寻不得一点真心。
“那到时候要是有什么趣事,你们可要讲给我听。”沈倩眼见气氛下沉,转移起话题。
“你放心,好是真有,那些大臣叭叭就传得满大街都是了,讨厌死了。”
谈起这个,叶一禾就停不下嘴,把她认识的官员吐槽了个遍,嘴毒得厉害,亏得只是暗地里说,不然那些人就该吹胡子瞪眼找叶将军理论了。
与好友身处这样宁静祥和的时刻,周意映已经很久没体会过了,锐利的锋芒收敛,只露出柔软的一面,享受着失而复得的幸福。
“先前光顾着说她了,你也是,好几次找你都说你去寺庙了,佛祖把你迷了心窍?竟让你时时观摩?”
逼近沈倩,叶一禾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腰间别着的折扇不知何时被她取下拿在手中,挑起沈倩的尖细的下颌,不知道还以为是哪家纨绔少爷在调戏良家妇女。
寻常时候沈倩都是反驳回去,这次突然变得扭捏起来,眼神也飘忽不定,把空茶杯扣在手心,撇下头,连声音都柔和不少:“哪有,我那是潜心礼佛。”
瞧见她这样周意映就知道其中古怪,眯起眼仔细打量起害羞的小姐妹,笑道:“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就是不知是不是她所想的那位了。
“噢?是有我不知道的事了?”见两人好像话中有话,叶一禾提前兴趣,眼中乐意更甚,好像非要弄个明白不可。
“我和玄宁大师只是谈论佛法,并未发生什么。”
被周意映一激,沈倩的脸‘唰’得红透了,像那红扑扑的苹果,比起夕阳余晖也落不得几分,解释的话语也越说越乱,越描越黑。
这样慌张的举动明显就是情窍初开的少女模样,引得周意映浅笑盈盈,一双眼睛明亮又狡黠,“我可什么都没说。”
但在看不到的地方也替沈倩发愁,恋慕高僧,世俗那允许吗?那位玄宁又是否愿意踏入红尘?
她心中也不免猜想,难道沾染情字,再聪明的人都会变笨吗?
“那是谁?你的心上人?”从未听说的名字让叶一禾更加兴奋了。
沈倩急忙反驳:“不要败坏大师名声。”
叶一禾并没有停止,反而又打趣:“这就开始护了?真是女大不中留。”
这把彻底把沈倩惹气了,偏不理她了,“你!不和你说话了。”
“真不和我说啊,那我以后就跟着你一起去寺庙,我倒要看看是怎样的和尚把我们循规蹈矩的沈姐姐给迷成这样。”
把人惹急了叶一禾才讨好地凑近,笑容灿烂,拉扯着衣袖摇着,一副不理我就不罢休的模样。
无赖样让沈倩头疼得厉害,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敲门声打断。
“扣扣扣”
厢房的门被敲起,沈倩也只能羞红着脸闭上了嘴巴。
周意映随意问道:“谁?”
门外守着的侍女答:“是城南王派人来寻郡主殿下回去了。”
见此叶一禾也松开了手,恢复正常,看向她满脸不舍,“我还想多陪陪你呢,也不知你爹找你回去有何事。”
“城南王定是有要紧事,以往哪有这种情况,这不是还有我陪着你嘛,以后有的是时间,没必要撇着嘴了,都不好看了。”
沈倩看到很开,虽然眼含不舍,但也理解。
但周意映却不这么觉得,思索着柳宴是不是又担心她出意外了。
唉,父爱如山啊。
告别二人,周意映匆匆出了酒楼,底下的文人还在讨论三国交流之事,有褒有贬,这都与她无关。
踏上马车时,只觉身后一道视线紧盯。
回头瞧见街角暗处,一抹熟悉的身影闪过。
定睛一看却已空无一人。
那人,好像是……
周意映蹙眉沉思,脚步渐停。
跟着的下人不明所以,唤了声:“郡主?”
她神色如常,“无事,走吧。”
王府马车很快便消失在闹市中。
原本空萧条的暗处走出一人,被面具遮掩看不清面容,暗暗思索:这昭阳郡主好像并非传言中的那样头脑空空,看来计划要改变一下。
想起死去的亲人,他的手渐渐收紧,周翡我会让你亲眼看着自己失去一切,以祭吾姐冤魂。
城南王府,周意映直奔书房,红色裙摆划过,宛如开得鲜都花瓣。
“爹爹,你找我?”
还没见人,就闻其声。
顾着赶到书房,一时没注意,正撞上出去的柳凛风,吃痛地捂住额头,只感觉撞上坚硬的石柱。
两人没有过多交谈,见双方无事,一人离去,一人踏进。
一抬头就见到儿女们相撞,柳宴只感到心累,幸好没闹起来,“你这丫头,这么急小心摔着。”
耳朵都听起茧子的话让周意映眉眼尽是无奈,“知道啦,爹爹别这样啰嗦了,这次找我又是什么事?”
最近,因为一点芝麻大的小事,就能让她反反复复跑了几次书房,要是别人这样折磨她,早就一拳头下去了。
“来,这个给你。”说起这个柳宴变得神神秘秘,把旁边的盒子递过去。
“这是什么?”
看着手中之物,周意映奇怪地摇了摇,里面东西也随之发出响声。
柳宴理所当然地说道:“礼物啊。”
周意映疑惑:“这不过节,也非女儿生辰,为何要送礼物。”
“好东西,打开试试看。”
打开才发现是赤红色的鞭子,摸上去材质坚韧,不易断裂,又符合她的审美。
“你之前那根鞭不是断了嘛,就用这个吧。”柳宴絮絮叨叨说着,案边要处理的东西明明堆成山了,但还是首先想到她。
抚摸着崭新的鞭子,周意映心中发酸。
“爹爹,你教我武功吧。”
犹豫了许久,她才低着头说出来。
上辈子没能坚持下去,只盼今生能如愿。
对于女儿提出的要求,柳宴仔细想了想,又摸了摸她的骨骼,皱眉只有一瞬,很快恢复过来,“这个年纪学武好像晚了点,不过没事,有爹爹在,咱们不会比别人差。”
周意映惊奇地问:“您不问我为什么吗?”
恐是被她表情逗乐,柳宴不由失笑,“我的女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需要什么理由,只要想,爹爹便帮你完成。”
“那我和爹爹一样,有很厉害的武功,把欺负我的人都揍个遍。”她扬起鞭子挥舞着,满眼期待。
上辈子没成功,这辈子她绝不会让父亲失望了。
“哈哈哈,说得对!不愧是我柳宴的女儿。”
被她的气势感染到,柳宴放声大笑,摸了摸她有些炸毛的头发丝,一脸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