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人黑化为异端的情况其实并不多见，生前遭遇肯定会很痛苦。”

“虽然等级只有D级，但幻境还挺难破的，看得出来本体很聪明。”

“你的执念是杀死所有伤害过你的人，执行官不能随意击杀异能者，所以我必须得解决你。”

扑哧。

刀尖没入心脏，D级的本体根本抵不住S级的异能。

“凭……凭什么……”

体力一点点流逝，眼泪滑落。

“抱歉。”

深褐色的眼瞳平静里带着一丝惋惜，说着最歉意的话，做着最决绝的事。

刀刃抽离身体，他重重倒下。

场景转换，再睁眼是C级的恐怖镜像。

他从幻境里跌出，抬眼又撞上那双眼。

他听到面前的S级执行官依旧平静中带着一丝惋惜地说：

“清理不周，你进入了臆想的幻境，我来收尾。”

刀刃再次毫不犹豫地捅来，体力流逝造成的未经历的二次死亡让人发自心底的恐慌。

想张口，却觉得嘴唇沉重喊不出话。

不，不是幻境，不是幻境，不是！

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

“夏殊异！”

猛然睁眼后看到和梦魇中一模一样深褐色瞳孔，夏殊异应激般猛地推开他往后退，却一下子撞到身后墙壁磕到了头。

真实的疼痛感让他清醒过来，他终于看清了自己所在的是一间陌生的房间，看装潢，像是在旅馆。

脑后迅速覆上来的手揉了揉他磕到的地方，他听到眼前的家伙放轻声音：

“做噩梦了？”

夏殊盯着那双眼睛看了几秒，偏开头，摇了摇，岔开话题：

“这是在哪儿？”

“幽灵旅馆。”

一番莫名其妙的折腾后居然还是到达了原先的目的地，夏殊异有点惊奇。

季昇解释了几句：

“两个异端解体后根据贡献度判定，主要的能量波都分到了咱俩身上，吸收A级能量波过程中你差点撑不住原地炸了，好在升级后挺了过来，但是还是昏了过去。

【幽灵巴士】到我家实在太远，我想着你大晚上从夏家出来肯定也得先找去处，按巴士路线来看应该是想来幽灵旅馆，索性就先把你带到这儿安置了下来。你这表情，看来是我猜对了。

喏，你行李袋放在那边沙发上了，没丢。”

夏殊异不自在地回了声“谢谢”，梦境中的场景带来的后怕感还没有完全消散，现实里一些先前因为异端中紧急的情况被搁置的问题也一并涌了上来。

如果说【恐怖镜像】中的会面还可以让人相信是偶遇，那么【幽灵巴士】中季昇的出现就纯粹是刻意为之了。

沉默中有些微妙的气氛里，夏殊异一时拿不准怎么开口比较好，在心里斟酌着用词，垂着眼避开了季昇的目光。

这一避，却后知后觉，自己躺着的地方似乎有点不太对。

这是——

“你订的是——大床房？”原先想问的话被搁置到一边，夏殊异语气因为难以置信都带了点颤音。

紧接着，他下意识地低头去看自己的衣服。

这一看，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身上穿得根本不是自己出门时的衣服，而是一件见都没见过的衣服，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

这已经不是让人多想的地步了，这简直就是明晃晃的犯罪现场！

夏殊异气得直接攥住了季昇的领子：

“你干了什么？！！”

没料到这一下扯到了背上被遗忘的伤口，夏殊异疼得闷哼一声，季昇不敢乱动，顺着这个姿势艰难解释：

“宝贝儿，虽然夜黑风高美人在侧确实很适合发生点故事，但天地为鉴，昨晚我和你真的清清白白。

订大床房是因为从【幽灵巴士】出来已经快凌晨三点了，标间套房都被订满了，就剩下大床房了。那我也不能带着你一个昏迷状态的人露宿街头不是？

衣服是你背上的伤都黏住衣服了，再不处理就要化脓加重了，我让前台帮着采购了药和宽松点的新上衣，帮你上完药顺带着换了衣服罢了。

你这个反应，我都有点后悔昨晚守身如玉了，这下好，便宜没占到，还要被冤枉。”

夏殊异瞪着他，并没有松手。

季昇努力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神情：

“宝贝儿，我是那种趁人之危的人吗？我要是真的想做点什么，也不舍得在你伤还没好的时候折腾你啊。”

225在剑拔弩张中紧张探头：“宿主宿主，你你你昏迷的时候，主角他他他，他确实没干什么，就是帮你上了药换了下衣服，你别生气，这是真的误会他了。”

从气头上冷静下来，夏殊异的思绪也清晰了不少，季昇一个S1执行官，做事总归是有分寸的，确实不至于真的荒唐到趁人昏迷强制上床。

攥着衣领的手顿了顿，还是松开了。

原先微妙的气氛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打破，夏殊异沉默一会儿，还是开了口：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定位我的行踪，又为什么会到A级异端里救我。今天之前或许我还能当作你是一时起了兴趣，想着放长线钓鱼找点乐子，毕竟都是成年人，偶尔受荷尔蒙控制下都可以理解，只要不是搞得特别不愉快，话倒也不用说得那么明白。

但是如果这一切都是有预谋，那不管你的真实目的是什么，我都希望到此为止，你带着你的目的从此远离我的世界。

否则，即便你等级比我高，我也会让你后悔招惹我的。”

夏殊异说完就立即起身，把衣服穿紧，从沙发上拎起自己的行李包，掏出手机低头摆弄了一下，接着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

季昇收到了夏殊异发来的5000元的转账，备注是“房间药衣服费用”。

联系方式还是昨天分别时他缠着夏殊异加上的。

季昇盯着转账看了几秒，在夏殊异看不到他的情况下，眼神里情绪迅速变换，但很快落定。

他几步上前拦住要往外走的夏殊异：

“我也不住旅馆，房间留给你就行。至于费用，你不用介意，就当执行官出任务造成民众受伤的补偿就好。”

季昇突然的坦白让夏殊异顿住了脚步。

他没想到季昇会直接把执行官的身份亮出来。

执行官在大多时候是让异能者有好感的存在，但当这一群体刻意接近特定异能者的时候，反而会让人升起警惕心。

被调查局盯上，不是什么好事情。

不管季昇的目的是什么，不管他是否打算放弃，这个时候瞒住执行官的身份都是更有益的。

可是他却直截了当地采取了收益最低的做法。

夏殊异真的觉得他看不透S1了。

季昇猛然俯身凑近，夏殊异应激性一退，被逼到墙上。

对方意料之外的举动让他的反应迟缓了几秒，再想要抬手反击的时候，手腕已经被扣住了。

“你——！”

“虽然你说你不喜欢没有诚意的关系，但遗憾，你有你的秘密，我有我的秘密，看起来我们都不太想太快坦诚相待。那不如打个赌吧。”

季昇贴上他的耳廓，“再过一个月就是各个异能学院的入学季，而新生入学两个月后，会有一场一年一度的新生赛，如果你能作为伊莱学院新生代表中的一员参赛，并拿下第一名，那我从此以后如你所愿，彻底远离你的世界。

当然，如果你没有做到，那之后你就必须听我的话，如何？”

季昇贴得很近，夏殊异身后是冰冷坚硬的墙壁，身前是灼热的呼吸，他夹在中间，进退不得，很是难受：

“我凭什么要和你打这个赌。”

“就凭我等级确实比你高，我完全可以强制你顺从我，直到达到我想要的结果为止。”

夏殊异冷笑一声：“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不——”

“因为我不想。”季昇退开一点，和夏殊异对视上，眼神平静，“夏殊异，我知道你很聪明，行事风格也够疯够狠，你绝对不会让我顺心地控制住你，但这些都不是阻拦我的理由。

绝对实力差距就是绝对实力差距，即便会付出一定的代价，强制也是目前来看最省时省力的手段。

我不想用的原因只是因为我不想那样对你。”

只是因为我讨厌这种主角顶着无数光环与BUFF，所谓的“炮灰”只能接受既定的安排。

被杀死也好，被救赎也罢，说到底都是既定的牢笼，选择权从来不在受事者手上。

而我受够了这种牢笼的束缚，好不容易挣脱出来，还没逍遥几年，就被拉进这里，不由分说地绑定了系统，不由分说地分派了完不成就会被抹杀的任务。

后面几句话季昇没有说出来，他只是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小“炮灰”。

虽然007一度觉得这个宿主从最开始就在崩人设，但这其实是季昇故意戴上的面具。

一面是长期以来形成的自我保护机制的缘故，一面也是不太想安安稳稳顺系统心意的缘故。

系统挑人还是有些水平的，真实的季昇其实和原书主角很像，面具之下的心，冰冷至极，不近人情，似乎永远不会情绪波动，似乎永远不会对什么人感兴趣。

可这个被强行塞给他的任务对象，被贴上“炮灰”标签的小美人，却着实勾起了他的兴趣。

荷尔蒙激起的愉悦感是短暂的，长相倒是次要的，真正吸引季昇的，是他那和“炮灰”完全不符合敏锐感知力与充满个人魅力的性格。

他像是獠牙中含着的珠玉，锋芒里蕴着柔软，无畏中隐着善良。

季昇不知道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就被这样不公地安排上炮灰的命运。

如果不是作为前酒吧老板过于洞悉形形色色的人，知晓对于夏殊异这样防备心太重的小刺猬，太早全盘托出反而会彻底失去获得信任的机会，季昇甚至都想直接自爆。

季昇看着那琥珀色的双眸，声音放轻，近乎诱哄：“信不信我无所谓，你只需要告诉我，敢吗？”

这样的季昇很陌生，但又很熟悉。

从重生后和他见面开始，这人就一直是一副不正经的做派，撩拨人的话张口就来，暧昧的举动游刃有余，让人挑不出破绽，也让人捉摸不透越界的言行之下有多少真心。

此时却像是剥去了那些伪装的藻饰，显露出最真实的，属于主角的那份强势与危险。

夏殊异说他不喜欢没有诚意的关系，但他既没指望一个主角能给自己多少真诚，也没想给对方多少真诚。

利用也好，交易也罢，合作也行，抛却利益关系纯粹的图些生理上的刺激和好感的假象也不是不可以。

所以夏殊异没有推开那把伞，最终也还是和季昇去吃了晚饭，交换了联系方式。

但当对方真的开始显露一点真诚之后，他却本能地想要往后退了。

不管季昇的目的是什么，他现在的做法对他来说都是风险大于收益。

他完全可以继续隐瞒执行官的身份，继续强硬的挤进自己的生活。

所以为什么？为什么要匀给自己一部分主动权？

夏殊异也想知道答案。

一阵眼神的对峙后，夏殊异冷淡地丢下句：

“赌就赌，我会赢的。”

季昇眼里闪过一瞬真正属于真实的他的愉悦。

他再次凑近，像情人低喃：

“那么，对赌愉快，小刺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