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殿内,风声未动,人心已生波澜。
段宗主冷冷盯着顾清尘,眸光如冰下暗流:“你若真想娶他,就请让我们看看,你凭什么来娶。”
顾清尘负手而立,神色不变,只笑了笑,仿佛段宗主不是在设下重重考验,而是递上了一封邀请函。
“那你们便看看吧。”他说得云淡风轻,尾音还带了点悠然得过分的闲适。
此言一落,几位长老便对视一眼,其中一位白须长老缓缓开口,语气不疾不徐:“既要娶我宗门弟子,总得过得了我宗门的规矩。不是你说来便来,说娶便娶的。”
“那请讲规矩。”顾清尘语气恭敬得体,脸上的神色却写着两个字:随便。
“你既非修真界中人,”那长老顿了顿,意味深长,“此番为娶我宗弟子而来,自然需承我宗一试。而且,成亲之事,既已明面开谈,那便按祖规走全礼仪。聘书、誓言、对供、礼礼相应。”
“好说。”顾清尘笑容更深,“礼,我向来讲得很清楚。”
“当然。”他似乎想起什么,又轻轻一叹,“不过有些环节也不必照旧了,毕竟我们这边是上门的——若我没记错,这种情况,应当是……灵剑宗出嫁妆吧?”
这句话一出口,殿中顿时一静。
就连顾鸿轩手里的茶盏都抖了一下,险些泼自己一袖。
段宗主的眉头,终于第一次不自觉地跳了跳。
一位长老几不可察地咳了一声:“顾道友,此事乃宗门议亲,嫁妆之礼……尚未议至此处吧?”
“可我觉得这挺重要。”顾清尘极认真地点头,眼神还特诚恳,“毕竟我什么都不缺,唯独……景焱的剑,该重铸了。”
众人目光微动,果然听他缓缓道出后半句:“听闻贵宗神藏密炉三百年未启,乃上古神品灵炉之一。若此番诚意足够,不如将那炉,作为嫁妆之一,由我亲手为他炼一器。”
这话说得从容不迫,温文尔雅,若听不懂,还以为他真是在商议三书六礼。
萧景焱站在他身侧,脸色如常,可耳尖那一抹淡红却缓缓爬了出来,直到被长发掩住才稍稍消退。
他知道顾清尘这是故意的。
顾清尘一贯说得轻巧,但他从不胡言。只要开口,就注定不是随口一提,而是一锤定音。
而这“嫁妆”的要求,看似是在索要,实则是在宣告。
——他不是来求宗门认许的,而是来撬动旧规、搅乱水面,顺便扯走他们的掌上明珠。
果然,段宗主冷笑一声:“神藏密炉三百年未启,是宗门镇器,不为他人所动。”
“我不是‘他人’。”顾清尘笑得人畜无害,“我是新姑爷。”
一位性子急的长老当即冷哼:“你不觉得你言语太放肆了吗?”
顾清尘一挑眉:“我说话一直都很克制。”他顿了顿,转头看向萧景焱,“你觉得我放肆吗?”
萧景焱默了片刻,低声道:“……你现在不说话试试。”
顾清尘仿佛被哄得开心了:“哦。”
众长老面面相觑。
就连段宗主也罕见地沉默了一息,似乎在消化这两人之间那种**“在外人看来全程羞耻,在自己看来气氛正好”**的沟通方式。
“顾道友。”终于,有一位长老出声打破尴尬,语气转向中和,“你若真为景焱炼剑,我们自无异议,只是神藏密炉之开,不仅牵动宗门气机,更与封山护脉阵相连……”
“我不炼剑。”顾清尘打断他,语气清淡。
“……”
“我要为他炼一把刀。”
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长老们神色齐齐一僵,就连段宗主的眼皮都不动声色地跳了下。
“你说什么?”
“刀。”顾清尘重复,眉眼淡然,“他已经不需要再走别人替他定下的路,也不必再依附于剑意本源。自此之后,他以己为锋,所持为断。”
“我亲手为他铸,刀名未定,只刻一字,景。”
这一刻,议事殿中鸦雀无声。
众人都没再出言反对,却也没有人点头。
顾清尘也不急,只负手而立,淡淡看向主位之上的段宗主:“你们不必急着答应。我们可以等。毕竟提亲这件事,不在于你们同意不同意,在于——景焱愿不愿意。”
话音落地,众长老皆变了脸色。
而那站在他身侧的男子,目光沉静,神情寡淡,只轻轻点头,像是应下了这句看似放肆、实则誓言的告白。
“我愿意。”
他语气不大,却让殿中所有灵压如海潮般退去。
顾清尘闻言,偏头笑了:“这下可以炼炉了吧?”
顾鸿轩实在没忍住,“噗”地一口茶喷出来,抬头感叹:“……这场亲,结得比当年我那场还折腾。”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不过还挺好看的。”
而段宗主,终于收回目光,缓缓道:“既如此,三日后开炉。”
“可以。”顾清尘笑着点头,心道:我等这句,等了六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