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墟山脉绵延九千里,山雾如练,苍松夹道。剑气横流之间,一道古朴山门隐现虚实之中,三字牌匾悬于上空:“灵剑宗”。
顾清尘仰头看了一眼那块金色牌匾,挑了挑眉:“字写得不错,有杀气。”
“你能看出来?”顾鸿轩惊奇地偏头,“我还以为你只会拆。”
顾清尘转头瞥了一眼顾鸿轩,刚想反驳,就见一名穿着浅青弟子服的少年疾步跑来,模样年轻,眼神清亮。见到萧景焱时,那少年顿时惊喜地一躬身:“萧师兄!三年不见!你终于回来了!”
萧景焱点了点头,温和却疏离地笑了一下。
少年仔细打量他,越看越觉得不一样:“师兄你……变化好大,气质都不一样了。以前你也沉稳,但现在看着就……就像变了一个人。”
萧景焱没有回答。目光微顿,眼神落在脚下的青石板上。
三年——修真界流逝了整整三年。
可对他而言,三个试炼,每一重都是生与死的完整轮回。他在试炼中生过、疯过、死过、孤独过。也曾无数次被逼至绝境,又一次次被顾清尘拽出深渊。回到现世,不过三日。而他,已不是当初那个年少少年。
他沉默片刻,低声呢喃了一句:“……也不过二十五岁。”
少年没听清,正欲追问,目光一转,便看到了萧景焱身旁两人。
“这两位是……?”
他目光在顾清尘和顾鸿轩之间扫过,眉眼先是落在顾清尘身上——那人穿着一袭墨衣,衣摆随风微动,袖口覆着暗纹,乌发半束,一手执着一支通体漆黑、雕纹精细的铜制横笛。人未动,便仿佛有一股看不见的魔气在空气中缓缓游弋。
少年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他再看向另一人,白袍飘飘,眉目俊朗,看上去竟比顾清尘还年轻几分,却眉眼带笑,满面温和,见到他打量还主动挥手:“你好啊小师弟,我是顾清尘他爹,我叫顾鸿轩,鸿是鸿鹄的鸿,轩是轩辕的轩,名字挺好记的。”
少年愣了一下,忍不住低头一躬:“见过前辈。”
“哎呀哎呀不必不必,我跟你们宗主是差不多年纪……吧?算了也许我大一点点?也有可能小一点点?我这个人,记年纪不太准。”
少年心道:您是记年纪不准,还是没年纪可记……
他偷偷看了看萧景焱,想找点正常感,却发现他师兄安安静静站在两人中间,面无异色,稳如磐石。那股成熟男人的沉静与内敛,如陈年老酒般浸透骨血,甚至让顾清尘那股天生的妖气都被压下几分。
少年忽然肃然起敬。
——下山游历,果然锻炼人。
他默默立下一个修行目标:哪天我也得下山试试。
“对了萧师兄,”少年忽然一拍脑门,问道,“江玄策师兄呢?当初你们一起下山的,他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萧景焱闻言,目光轻轻一敛。
江玄策。
他十岁时师尊赐下的小厮,情同手足,一路走来始终陪伴在侧。他的剑法第一次成型,是江玄策为他持灯五夜;他的伤第一次重到濒死,也是江玄策背他走了八百里山路。
可三场试炼开始前,顾清尘曾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他的试炼由他自己走。”
萧景焱垂眸,神情温和,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我们下山不久便分开了。三年来也未曾联系,估计他另有机缘。时机到了,自会回来。”
少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江师兄一向命好,定然也在某处飞升自我。”
说着,他想起正事,朝灵剑宗深处指了指,道:“段长老和段宗主都在。不过今日宗主召集所有长老密会,晨起便开始,至今未散。我这就传信入内,不过依旧建议您三位先回师兄住处休息一下,待会自然有人来请。”
“好。”萧景焱颔首,言简意赅。
三人便随他沿山道缓缓而上,路过一片清池和竹林小亭。少年刚离开,顾鸿轩便欢快地开口:“景焱啊,我第一次进你宗门,感觉挺好,有灵气,有风景,人也挺礼貌——哎这草地上的露珠,好圆,你看你看像不像糖珠?”
“……”萧景焱:“顾前辈不妨随意观赏。”
顾清尘一言不发地走在他身旁,黑衣猎猎,笛柄垂落指间。他忽地偏头,似笑非笑地道:“你刚才回话的样子,挺像我。”
萧景焱淡淡看他一眼,语气沉静:“不,我只是更像我自己。”
顾清尘眯了眯眼,忽然低笑一声:“嗯,这样也好。”
阳光落在两人肩头,黑与白的衣角在风中微微交错。
他们不是来求一纸婚约的。
他们是来宣布选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