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好了,皇帝最大,全都要等皇帝发话。
云连祺却叫他的侍卫统领梁纪宣读了一份圣旨,上面详述安王种种罪行,最后判处斩首,全国皆知,安王人还没有斩,应该还在大牢里。
当云德礼也被人从密室那道门里抬出来的时候,江湖人疑惑了。
蒋力也是真不淡定了,拉着身边一个人就问,“那门后面到底是什么?装这么多人。”
被他扯住的方白蕊,“……”
你有点唐突,我和你不熟。
蒋力才看清是谁,赶紧放开手,双手合十拜拜求原谅。
但有心之人已经敏锐从圣旨里察觉了东里岛一事,皇帝是来给东里讨回公道的。
在圣旨宣读结束的空档,一个人影突然飞身上高台,司徒司下来,手一松,数枚暗器丁零当啷落地。
江湖人中有人隐在人群中低声道,“一不做二不休,再屠一次岛又如何?”
与当年之事无关只是上岛来捞一笔的急忙撇清关系,站得远远的。
在苍梧阴沉的脸色下,江湖人不动声色自动分成两队。
东里念卿慢悠悠道,“苍梧,该说说你的罪行了。”
他虽脸色难看,人还是冷静的,当年岛上无一活口,苍梧知道安王守了十一天岛,他不相信会有漏网之鱼,当年实际的情况又有何人会知晓。
“我是对不起东里兄,没有信任他,若这是我的罪行,我认。”
好一个坦荡的武林盟主。
东里念卿给他鼓掌,然后问董离离,“苍梧是你什么人?”
苍梧气定神闲的脸上有一瞬间僵硬,仅一瞬间。
董离离今日被金霄带下去之后便一直在武林盟的包围圈里,期间山洞中种种变故,她只是冷眼看着,仿佛早已心如死灰。
她没有说话。
东里念卿又道,“想想吧,谁才是你的家人,又是谁害了你的家人。”
董离离眼睛几乎是在瞬间红了,苍梧沉声道,“你的家人是东里族人,是安王害了你的家人!”
眼见她两行清泪落下,苍梧脸色也微变,下一刻暗暗运内劲的掌中却空了。
卫玉容收起长鞭,没有丝毫怜惜,鞭子带上来的人一个踉跄跌在地上。
“苍梧盟主,杀了圣女你可就没有领导江湖人的资本了,而且,你也真舍得下手啊,这可是亲生女儿。”
江湖人花了几个瞬间听懂这句话之后更是炸翻天,张点星也错愕,一见苍梧和董离离的脸色,她知道,是真的。
东里念卿权杖落在地上一声闷响,“当年苍梧得东里乾相救,与族人熟悉起来,东里乾邀请他留下,不再回中原,他答应了。于是他在岛上娶了族长的妹妹,东里焕雪。”
其中居然还有这种隐情,观苍梧的表情,他这时候没有出来说话,也是不知道对方接下来还会说出什么来吧,如果毕竟谁先解释,谁更容易被对方找到破绽。
本就分成两派的江湖人互相看看,其中一派是打定主意先认罪服软,看之后有没有机会捞点油水。
另一派因为大多是当年上过岛的,主动站在苍梧这边,他们罪孽深重,自知东里念卿不会放过他们,干脆拉着苍梧一起,找机会把所有人都处理了,回去之后,他们还是英雄。
中间还被留下了一些人,为首就是一开始被众门派簇拥到前方的锁山派,大家都站队之后,景煜一直以来不知道在想什么,留在了原地。
他身后不远处,文墨斋,点星阁,雾山派,半月派,星罗阁……不是熟人就是问心无愧。
她继续道,“苍梧当年与东里岛关系密切诸位都知道,而东里族人也就是在那几年渐渐出现在了世人眼中,同时,苍梧做了一件事。”
蒋力年轻人脑子快,直接接话,“解除婚约。”
“苍梧解除婚约,并且解散飞鹰派,彻底加入东里族。”
“苍梧口口声声说爱焕姨,其实我看他除了爱自己外,最爱的应该是东里乾,确切讲,是想成为他。”
江湖人闻言都是一愣。
“东里乾不配武器是因为‘薪火’是族长佩剑,他身为代族长不愿时常动用,要挂玉扣是因为那是亡妻所赠,而你苍梧,处处模仿东里乾,连武功也学他的,可偏偏是个四不像,东施效颦徒惹笑话!”
旁边五花大绑,被堵着嘴迷晕了带上来的云德礼渐渐苏醒,听见这番话,费劲抬头看了苍梧一眼,无声地笑了,他笑得欢畅,眼角都流下泪来。
东里念卿示意给他嘴放开,“安王有何话要说?”
云德礼看着当年那个缝隙里还长出了花,更觉讽刺,他还在笑,仿佛笑到停不下来。
在牢狱中饱受折磨,曾经万人之上的安王如今落魄不堪,声音嘶哑,“当年战船失踪,苍梧找到我,哈哈。”
“他说,单拿黄金有什么意思,东里乃天授一族,我们一起,分了它。”
外面阳光被云层遮住一瞬,山洞中烛火明灭,令所有人各怀心思的表情全部阴森诡异起来。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出手的,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打在了一起,东里念卿站在原地没有动,她有魂姬宫二十几个高手,云连祺身边都是宫中侍卫,更不要说他带来的一支军队。
密室门里,贾缨荷握紧慕灵的手,青青不准她们出去,也是为了她们以后打算,看着她的背影,看着那就在她手边的机关,愈发紧张,就快要来了。
苍梧当年在江湖上也不是实力拔尖的高手,能当上武林盟主全靠高手都死在了东里岛,靠他包装自己,靠旁人吹嘘。此番对上升级过的司徒司,没多久便落了下风。
雾山派这种中立的,没有出手的门派很多,观战中,如同司徒司所说,蒋力确实天分很好。
一语道破,“苍梧盟主的武功是不是。”他斟酌了一个词,“衰退了?”
不止他,一些大掌门也看出了门道,因为苍梧最近几年都没有公开出过手,但是今天司徒司就是不放过他,不一掌拍死,就是硬逼着他出手。
苍梧额头上渐渐渗出汗珠,表情也狰狞起来,被个年轻人如此羞辱戏耍,终于破防了吧。
东里念卿一瞬间露出贾青青本体,倚在机关台上抱着胳膊看。
“苍梧啊,还是老了。”她持续诛心,“年轻时候没走过正道,内功不纯正,外功只效其形,不修其意,能坚持到今天才露馅真要感谢你那好徒弟。”
金霄想要去支援师父,可眼前的卫姜怎么也摆脱开,气得目眦欲裂。
东里念卿没有再去看打成一团的战场,转而问退到边缘的董离离。
“当年焕姨发现苍梧狼子野心,让你去给族长报信,你去了吗?”
董离离脸色惨白。
她怎么会知道。
当年母亲重病卧床,趁无人之时告诉她,“苍梧心术不正,会害了我们,找机会去告诉族长,小心提防!”
而她,没有告诉任何人。
父亲只是经常带她离岛去玩,她不懂为何东里族人拒绝上岸,母亲也许只是太过守旧,她口中的心术不正,才不是坏事。
当晚母亲病重,在梦中去世了。
就在东里岛办丧事期间,岛上突然来了许多大船,父亲将她带上一艘船,船上有爷爷,崔姨,他们带她在一个小渔村隐居下来,偶尔会有个姓楼的叔叔来看望他们,后来听说东里岛截杀朝廷军船被屠了岛,年幼的她还会想,原来是这样吗?
原来是做了坏事,才拒绝与岸上接触吗?
随着她长大,父亲也会偶尔来看她,直到前不久,父亲让爷爷带她到安阳去,另外派了不少人来,住进了董家大宅。
父亲说,因为她是东里遗孤,很多要杀她,大隐隐于市,才能保全性命。
那晚董家被灭门,苍梧说,是江湖人寻仇,那晚楼东派崔姨身死,苍梧说,是岸上残存的东里族人见她还活着,栽赃报复。
苍梧告诉她,如今东里族平反,必须要开启密室拿到东里族密宝,她就是当之无愧的圣女,只有这样才能为死去的爷爷和崔姨报仇。
混乱中,东里念卿的声音格外清晰。
“董离离,回答我,你的家人为何人所杀!”
苍梧已经被司徒司制服,反剪双手压着跪在地上,她一步步走下高台,站在他面前。
苍梧头上流着血,见她过来,眼中仍有一丝希冀,“离离……”
“我不叫董离离。”
她笑了一声,眼泪却落下来,突然从袖中抽出匕首扑上去刺进苍梧心口。
苍梧被擒加上这一出变故,交手的双方渐停,该制服的都被制服了,山洞一时安静下来。
在伤口中搅动匕首的声音便更加清晰,人不能次次被骗,崔姨的死与苍梧脱不了干系,那么爷爷呢?
董离离双目猩红,“东里朝桐,我的名字。”
母亲曾说“梧桐生矣,于彼朝阳”希望她一生向阳,而口口声声为她好的父亲,甚至连名字都没有为她取过。
为什么直到亲人全都死去才醒悟过来呢?
“苍梧,我随你上岛,便没有想过让你活着离开。”
苍梧的血流下来,流进地上的沟壑,沿阵法流淌,他嘴巴一张一合,断断续续的语句在安静的山洞里真切。
“和……你母亲……一样,贱人……”
董离离一把抽出匕首,鲜红的血彪了她满脸,染湿了一身白衣,她已经做不出任何表情。
仙人染血,她道,“东里族上百冤魂就在底下等着你,我也一样,我会等着自己的报应。”
司徒司完全没有阻止她动手,只是及时调整角度,让苍梧的血精准流进阵法当中,不要浪费一点。
高台之上,东里念卿将一切尽收眼底,包括江湖人缤纷多彩的表情。
“陛下今日带了史官,苍梧背叛师门,手刃发妻,暗害挚友,为一己私利残害无辜,背信弃义,狼子野心!今日江湖同道在此见证,逐苍梧出中原武林,他死后,万人唾骂,尸体沉入大海,魂魄永世不得上岸。”
她笑容残忍,“苍梧,你一生看重虚名,恭喜你,成为第一个载入正史的武林盟主。”
鸦雀无声中,第一声大笑响起。
云德礼好似已经疯了,对着下面方才拼死相搏的江湖人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顺着侧脸滑落,“你们在争什么啊?密室哈哈哈,密室里只是小姑娘的后花园!”
江湖人皆是一愣。
被压在剑下的天日楼掌门急了,“胡说!”
其他被擒住的也慌了,“他说什么?”
“他说。”东里念卿道,“所谓藏有密宝的密室,只是我的房间,听懂了吗?”
董离离对上苍梧濒死崩溃的视线,愣愣道,“族长的女儿从不露面,但我见过一次她的眼睛。”她抬起头看着上当石像的画像,“在石像的眼睛里。”
莫瑜也是一愣,突然想起进来之前看见的那一幕。
景煜也不禁想起了当年,江湖人在此大开杀戒之时,他曾经感受到一道视线。怪不得,第一次见到贾青青,他就觉得忌惮。
没有密宝的消息带给部分江湖人的打击是毁灭性的,东里念卿却道,“石像双目只能算是我房间阁楼的窗户吧,司徒司,该你动手了。”
杀云德礼。
他提着还在笑的云德礼,和还剩一口气的苍梧并排压在一起,“薪火”的剑芒在阳光下尤其漂亮,一刀刺进动脉,鲜血流淌,阵法愈发清晰。
他看向高台上的人。
东里念卿在和皇帝交谈,交待他带来的仵作和官员为外面那些尸体验尸,当年上岛杀人者皆要处置,皇帝圣旨已经拟好大半,回去之后会昭告天下,史官亦会如实记载。
主谋的鲜血绘制阵法,方才一场打斗,负隅顽抗者已经被就地诛杀,血流在地上,阵法终于完成。
东里念卿手放在机关台的石块上,声音在高处格外空灵,“你们不是一直想开启这个机关?不妨今日当着大家的面,打开来看看。”
皇帝和魂姬宫已经在退到一旁,她拿出袖中的金色匕首,割开了手掌,血珠汹涌而出,流进石台上的凹槽里。
贾缨荷一颗心简直沉到海底,青青碰破点皮都要鬼哭狼嚎半天,什么时候面不改色主动割过自己,这根本不是她。
染血的手掌握上石块,最后看着司徒司,做口型道,“永别了。”
石块被推着滑动向前,从她脚下起,整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