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看清了云德礼的长相。
丹凤眼,眼尾很长,很少有人敢直视他的脸,所以也很少有人知道,他眼尾藏着一颗红痣。
男人手持血剑,目露凶光抬眼看向自己藏身之处的画面,终生难忘。
那超大排场的轿辇越走越近,百姓纷纷跪拜,贾青青低头扯了扯司徒司的衣袖,后者心领神会,带着她神不知鬼不觉躲进一条窄巷里。
不过一人宽的巷道狭窄潮湿,带着淡淡的霉味,她缩在司徒司身前,发着抖抓紧他的衣服,背后手臂收紧。外面无人喧哗,只有车队驶过,官员和使团寒暄的声音。
她放任自己完全埋入这个熟悉又安全的怀抱,耳边是有力急促的心跳,衣料上独属于他的药草味混合浅浅的香草甜香。
直至声响远去,发抖的人终于出声,“她想吃东西。”
司徒司知道这个“她”是指谁,她见到苍梧就是这样子。
他腾出手来从袖中掏出一个纸包,里面是还温热的板栗糕。
贾青青看过来的眼睛还红着,感动错愕还是震惊,他尴尬,苦苦哀求要收摊去凑热闹的板栗大婶再卖给他一份是有点不可言说。
“上午不是说要吃板栗?”
上午她打太极的时候确实嚎了一嗓子好久没吃板栗了。
街上恢复往日热闹,无人在意的小巷里,贾青青狼吞虎咽板栗糕。
一包见底,她稍微腾出些嘴,“你想知道?为什么不问。”
她蹲着裙摆就掉下去,司徒司帮她捡起来拿着,闻言摇头,“我想知道是想为你做点什么,不问是怕你提起来难过。”
“嗯。”嘴里的甜味突然就酸起来,她闷头咀嚼,感觉视线一点点模糊,鼻子也越来越堵,直到一滴眼泪砸在地上。
转身扑到他肩膀上,闷声道,“路上说。”
外面风声猎猎,她轻声问,“知道十来岁的小孩儿只靠吃泥巴可以活几天吗?”
腰间的手骤然收紧。
她闭上眼,“十一天。”
东里念卿的记忆里是血色翻腾的东里岛,她被塞进山洞缝隙里,东里乾启动机关的手,江湖人都死了,那个丹凤眼的男人带着人进来检查,他手中提着染血的剑,温和的嗓音道,“仔细检查,不要留下活口。”
华丽绣线的靴子一步步朝她藏身的缝隙走来,剑锋偶尔擦在石壁上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她的灵魂仿佛悬浮在半空,眼睁睁看着男人一步步接近,想要大喊快跑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她急到要哭了,拼命地喊,无声的声嘶力竭中,男人终于站在东里念卿藏身的缝隙前,他抬眼向里面看去,剑尖上还滴着血。
眼前是男人触目惊心的红痣,和伸进来的手,那只手摘走缝隙边缘的一朵黄色小花。
她听见男人在说,“派人守岛,任何活口,包括花草也不要留下。”
贾青青在安阳曾经说过,“灭人满门连蚯蚓都要竖着劈,杀完人之后不要急着离开现场,蹲个十天半个月,躲在暗处观察有没有人来捡漏网之鱼,水缸啊枯井啊大木头箱子还有石头缝的都是重点检查范围。”
云德礼的人守了十一天,直到他们离开,安云罗才有机会进去找到奄奄一息的东里念卿。
司徒司回到杨府的时候天色见暗,贾缨荷正着急呢,看见人是被他抱在怀里回来,顿时脚下一软。
司徒司脚步平稳走进去,低声道,“无事,睡着了。”
人窝在他怀里,身上还盖着他的外衣,看见面色红润呼吸平稳贾缨荷才长松一口气,今天贾青青就说未免显眼要单独和司徒司上街,结果天快黑了也没回来,简直要把她吓死。
但见司徒司放下人却没有立刻离开,站在床边看贾青青的眼神复杂又沉重。
“门主……”贾缨荷轻声试探,“可是发生了什么?”
司徒司终于把全部注意力从床上的人身上移开,却是突然道,“云德礼现在还不能死。”
他也不是要说给谁听,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但我会杀了他。”
这不是贾青青的世界,这一切本就不该她承受,而他甚至不知道除了杀掉东里念卿的仇人还能为她做些什么。
寿辰将近,越来越多的人抵达王城,先是来给皇帝贵妃祈福的往念大师。
云连祺在城门迎接,来往百姓驻足回首,已经习惯了最近这里不定时刷新大人物,城门一条街茶摊酒楼生意都比平时好上不少。
往念大师带着一群和尚进来的时候,贾青青就混在路人里,悄咪咪给大师招了个手,比划着约他去杨府吃素斋。
大师嘴上和云连祺表演打官腔寒暄,默默朝她点了个头。
云连祺,“……”求尊重。
寒暄的两方人矜持又爽朗笑着,正要相约去宫里一早安排的住处,便听城门又进来了什么人。
一声清脆的,熟悉的,“姐姐!!”
夕阳余晖,落在贾天下身后的年轻和尚身上,他还是出场自带圣光。
贾天下欢呼扑进她怀里,“姐!我又又又又离家出走啦,还是执清哥哥捡到我的!”
往念大师神情复杂看着来请罪的徒弟,贾青青则是仔细端详他的脸,真是越看越眼熟啊。
第二天再到的是南疆使团,南疆王携王女亲临,云连祺连着两天站城门,亲自接情敌。
王女一直在挡着帘子的马车里,说是不见外人,云连祺从善如流请南疆王进宫,因为他也不太想看慕灵那张脸,刺眼。
贾青青倒是躲在人群里探头探脑看得欢,见南疆王视线扫过来立刻鬼祟招手,打手势杨府约饭。
司徒司在旁边无语,短短几天约了几波饭了,还有那个空马车就不要赶得煞有介事了,王女在哪儿呢。
贾缨荷今天没跟出来,杨府里慕灵正挂在她身上一叠声的“想你想你想你想你”,贾天下在旁边好奇探头,被孟叔卡着咯吱窝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