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林调整情绪向来很快,这或许是他的天赋。
只是相较于他,许三多的日子就没有那么好受。
他的思绪再一次陷入了低谷,时常夜里惊醒于那名罪犯狰狞的面孔,和溅起的血。
面对齐桓袒露的担忧,徐林心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结束训练后,他在黄昏前踏进了许三多的寝室,这一次没有大声的斥责和扣分制度会赶走一位关心战友的士兵。
许三多就平躺在自己的床上,睡姿很标准。
眼神直愣愣看着天花板,听到动静也没有反应,就像是一块硬邦邦的石头。
“许木木啊,吃饭不?”
徐林趴在床边问他,语调上扬和往常一样带些雀跃的语气。
他实在不是安慰人的好料子,因为他本身也陷入过和许三多一样的漩涡里,至今想起仍感到触动和胆颤。
袁朗的话时刻回响在徐林的脑子里,压抑他那些应该有却不应该折磨自己的念头。
可这些话,说给许三多听有用吗?
倘若劝导、安抚能对眼前这块“脆弱”的石头产生作用,又怎么会还是这幅样子。
他是个太过善良的老实人,那些惨痛经历对于他刻骨铭心,就如同每一次刀刻都在树木上留下疤痕。
徐林叹了口气,宛若对待一个不听话的小孩一样,抬手扯了把许三多的面颊。
力气不小,许三多疼得倒吸一口气,这才侧过脸看向徐林。
徐林趴在床边,一双眼睛认真看向许三多,热切又诚恳。
“去趟训练场吧,袁教官在那等你。”
许三多张嘴想说什么,但在他的注视下没有出声。
徐林,是唯一陪伴他走到现在的战友。
或许是想起之前的钢七连,又或者是因为如今的老A,许三多的心里泛起许多波澜。
半晌,才妥协地起身准备下床。
动作呆板僵硬,等走出寝室,一旁观战许久刚松口气的齐桓突然反应过来。
两只作战靴被他丢出门口。
“你给我把鞋穿上!”
事实证明,没有什么是袁朗这条大尾巴狼调理不好的。
最后的决定是让许三多休假调整自己,一堆结束训练没事干的老A聚在他边上瞅他收拾东西。
有力出力,没力的吴哲提供了自己“潮流”的便服。
众人的眼光又聚在了徐林的身上,看好戏的“松鸦”同志一愣,随后才迟疑地抱出了自己那一堆衣服。
他的便服比吴哲多上不少,此刻大手一挥格外豪气地让许三多随便选。
“这……”
许三多也犹豫了,对比有养花爱好、格外佛系的吴哲的简洁利落,徐林的可谓是“花里胡哨”。
“这才是潮流!你们懂什么!”
形象自我管理满分的徐小鸟怒拍桌子,目光灼灼看向许三多。
“你随便挑,你不喜欢我还有!”
闻言,许三多浑身一抖。
最后,他还是只挑了吴哲那一套简单黑白配色的便服。
徐林抱臂显得很不满意:“我还有配饰……”
已经拒绝徐林一次的许三多踌躇同意了。
于是兴致冲冲的徐林跑回自己寝室,无视袁朗的问号,乐呵呵跑回来将自己的盒子啪一声放在了桌子中间。
估计是看明白的许三多的直男审美,他没再选自己平常用的那些,只挑了副墨镜和项链。
许三多顿住,许三多思考,许三多下了决定。
“我就要这个吧。”
“另外一个不酷吗?多配你这身。”
徐林对其百思不得其解,项链是链条的样式,他套在自己脖子上,配合墨镜,挑起眉看着有种酷酷的劲。
“这不帅?”
他挑眉嘚瑟,还没等到其他人的称赞,便觉得项链一阵向后的拉力。
随后他跟着踉跄,整个人砸进罪魁祸首怀里,脖颈擦过军服较硬的布料,有些痒意。
“你这什么玩意?和个狗链子似的。”
调笑的声音,即使徐林戴着墨镜看不清人都知道是谁。
“这叫潮流!”他抗议。
袁朗抬手摘掉徐林的墨镜,一双眼睛直勾勾带着气势汹汹的怒火瞪着他。
他手里还扯着牵住他脖子的“狗链子”,不忍心弄坏自己项链的徐林挣扎无果,抓住他的手腕气急。
“你自己看看,你这潮流和许三多适不适合。”
被递给许三多的墨镜,让他带上有种傻愣愣的突出感,袁朗松开手,徐林站直身趁别人不注意对袁朗翻个白眼,才火速走到前面。
生怕等会袁朗一伸手,自己又栽他手里了。
“不用管袁教官,他年纪大了,不欣赏我们年轻人的潮流很正常。”
徐林抬手将许三多墨镜扶正,又很热情地开始翻自己那堆东西。
“我再给你找找。”
“……”
许三多其实觉得,他也是不很能欣赏潮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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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三多休假离开后,徐林又陷入一种无聊的境地。
在老A,许三多和他的关系是最好的,他平常和他聊得最多。
如今,他就像是几岁大的小孩(人嫌狗憎)
又一次骚扰下,被忍无可忍的齐桓赶出寝室。
“我们可是战友!”
徐林龇牙咧嘴揉了把被齐桓踹了一脚的后腰,相当委屈。
屋内,是已经被剃了半个圆寸的齐桓,他拿着徐林的推子,没收徐林的碗,毫不留情地用力关上了房门。
他需要独处的时间来修复头脑一热相信这小孩带来的惨痛代价。
“……”
“徐林?”
不远处的房门打开,听到动静打开门的吴哲还提着自己浇盆栽的水壶。
徐林眼神一亮,缓慢地回头,在吴哲突感不妙的神情下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露出犬齿和小梨涡的笑脸狠狠冲击吴哲的视觉,他很显然没记住教训,压下直觉,只招招手徐林便乐滋滋跑了过来。
样子像他老家养的那只小狗。
所以,他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吴哲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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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是啥?”
夜间,半倚在椅背上的袁朗问徐林。
他看起来心情很好,哼着小调跟早上叫个不停地小鸟似的。
等将手里的盆栽好好放在桌上,徐林才瞥向袁朗。
他正在抽烟,所以开着窗户,烟燃起的雾缥缈在空中很快消失。
“吴哲给的盆栽。”
袁朗随意点了下头,烟燃烧得只剩下烟蒂。他看起来有些懒洋洋的松散感,徐林见他的烟熄了,过去关好了窗户。
袁朗眯着眼睛,看着有些困倦。
“袁朗,我和你商量个事呗。”
徐林凑过去半蹲着和他平视,袁朗好笑心里果不其然。
他说他怎么这么乖,之前看见他抽烟,明里暗里斥责,又或者连藏他烟盒都干,今天怎么这么配合。
“你说,我看看是个什么事?”
“就许木木他给我打了电话,他说准备回钢七连那块看看……”
徐林不说话了,只亮着眼睛看着袁朗。
“你也想回去看看?”
袁朗问他,语调没什么起伏,心里只觉得这人怎么看着跟叼肉骨头的小狗一个样。
想到了前些日子的链子,他手指动了动。
“对。”
徐林毫无察觉地点点头,他有些紧张,眼神直勾勾盯着袁朗的表情。
很可惜,这人没啥表情变化。
“我都好久没假了……”
徐林嘀咕几句,他过年没地方回去,平常放假也想不到地方,又加上来了老A,上次放假还是在钢七连很久之前的事。
“也不是不可以,不过看完还记得回来?”
袁朗尾调上扬,徐林一脸奇怪看他。
“不回来,还能去哪?”
显然,他没听懂他的潜台词,只不过袁朗也不打算再重复。
他又向后靠着椅背仰了仰,和半蹲着跟他商量的徐林拉开点距离才失笑点头。
对他下意识的回答很满意。
“行啊,记得回来就行。”
记得老A是你该回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