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千语换了一身光鲜亮丽的旗袍出来，这件旗袍黎骁也只有在一些她少见的正式场合见母亲穿过，而现在杨千语挽起了精致的发丝，还补上了一个温婉的妆容。
黎骁一阵无语，一切的打扮都只是为了这个男人的面子，而这个衣冠禽兽只是坐在这里看着报纸就可以轻易获得这样柔情的女人的心。
黎骁撇嘴，世上的男人真是自负又无耻。
这顿饭黎骁吃得浑身难受。
餐桌上是各种昂贵的酒，几个滔滔不绝的男人愉快碰杯，口若悬河指点江山。
出奇的一致的是这些男人无一例外都带着一个精致的女人，女人们拘谨又体面，还要忙着维护那拿不出手的丈夫的可怜尊严。
一桌子精致的饭菜是杨千语花了一个下午才做好的，可是现下也只有黎骁一个人在吃。
于是餐桌变成酒桌，男人的口水和杯中的酒因为情绪激动洒在这些没怎么动过的菜肴上，却无人在意。
黎骁看着心疼，母亲的心血就这样被人肆意挥霍糟蹋，可是她在这张桌子上除了吃饭，没有任何余地能让她说话。
黎骁憋屈急了，帮着母亲收拾餐桌时默默地吐槽。
“妈，你下次别做这么多菜了，他们又不吃，全浪费了。”
杨千语似乎不以为意，酒精让她眼角带着一丝模糊的笑意：“没关系呀，我宝贝女儿吃了不少呢。”
黎骁的话头就这样梗塞，本想抨击母亲这样卑微的姿态，可是她又何尝不明白母亲的难处，于是一切语言都如鲠在喉。
“妈…你这些年过得快乐吗？”
杨千语收拾碗筷的动作顿了顿，只是扬扬嘴角，避开了话题。
“我家骁骁开心，我就开心。”
黎骁无话可说，沉重的心酸郁结在她的眉头。
她坚信自己比任何人都要更爱自己的母亲，可是自己却无能为力阻止母亲投身火海。
除了无力还是无力。
黎骁有些疲惫，她帮助杨千语收拾好洗碗机就想转身上楼去。
“骁骁。”
再次被喊住，黎骁有些疑惑转身。
杨千语谨慎地瞥了一眼因为醉酒而躺在沙发上打鼾的黎贺，有些难为情地小声嘱咐她。
“明天我们要回一趟b市，你今晚收拾一下行李，我们要在b市呆一周才会回来。”
黎骁怔在原地，这消息如同一个晴天霹雳砸在她的身上。
杨千语察觉出黎骁的情绪不对，赶紧追问：“骁骁是有什么安排吗？”
黎骁张张嘴，楚霜月的名字已到嘴边，黎贺的一声咳嗽又给她吓得憋了回去。
她拿出手机检查日期，一周后回c市的日子正好是除夕当天。
有些匆忙，但是也来得及和楚霜月见上今年的最后一面。
黎骁思索着，久久没有回复，杨千语的脸上也出现了为难的神色。
察觉到母亲的异样，黎骁无论如何也讲不出拒绝的话语了，她重重叹了口气，冲杨千语点点头。
“好。”
…
人总是要为自己的情绪买单。
黎骁这一周过得格外难熬。
许久不回B市，寒冷的冬天让她甚至不愿出门，只能天天憋在屋里看窗外积雪厚重。
此次回b市也是为了看望亲戚，只是杨千语和黎贺在人前演着一对模范夫妻的模样让黎骁反胃。
黎骁从小就在两边的长辈处不受待见，黎贺一家就不用再说，至今都想抱上孙子，每每见着黎骁都漠视而过。
而母亲那边的家人，因为早年间本来就看不惯黎贺的凤凰男出身，谁知道杨千语还是打定主意要跟他，这下好了，连带着黎骁也一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索性黎骁自己本来就对亲情没有太多需求，这些人对于她来说和陌生人也没什么区别，所以这些年遭遇的冷眼她都毫不在意。
只是这一周与楚霜月相隔千里，可把她憋坏了。
期间她也找机会给楚霜月打过几次电话，可是对方也忙着应付亲戚和作业，并没有太多自由。
黎骁这时候才意识到放寒假好像并没有太多好处。
她天天在寒冷寂寞的b市辗转反侧，一遍遍数着返程的日子。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等来了回到c市的这一天。
一家人刚下飞机，黎贺就带着行李消失，借口依旧是要出差，可黎骁心知肚明。
再怎么忙于工作也不至于除夕当天出差吧，无非是着急会面小情人罢了。
她一阵冷笑，回头就看见一脸失落的母亲。
黎骁张张嘴想要出声安慰，可是什么都讲不出口。
虽然面对母亲还暂时不能讲出黎贺已经出轨的事实，但是她也无法对母亲再有同情的念头了。
她想起这些天母亲在黎家一行人冷眼下忙前忙后的身影，就有些唏嘘。
自作自受。
黎骁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是拍拍杨千语的肩膀就算是安慰。她现在一心只想见到楚霜月，暂时无法将心思放在母亲身上。
不远处的黎扬冲二人打招呼，她工作结束就来接机，未看见黎贺的身影，她也并不觉得奇怪。
几人将行李搬上车，黎骁不好意思地冲黎扬开口。
“姐，把我送到霜霜家去吧。”
前排的二人都投来揶揄的眼神，黎骁硬着头皮为自己辩解。
“我就是给她拿点b市的特产，和她说说话我就回家过年。”
黎扬不动声色扬扬嘴角，她能理解黎骁离开这一阵子一定归心似箭，于是不再打趣她，发动了汽车。
“我待会还有点工作，你和姑姑先在家里吃饭，我应该会晚一点回来。”
“除夕还有工作啊？”
杨千语不解，她知道黎扬平时工作危险莫测，但还是觉得工作时间似乎有些不人道。
黎扬扔给黎骁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忍不住开口：“是啊，姑父不也是今天还要忙工作吗？”
此话一出，杨千语便安静下来，黎骁几乎快忍不住笑出声。
她相信母亲还是明白一些事实，只是她和黎扬敲敲打打，她也装作若无其事。
于是二人已经习惯了无法叫醒装睡的她，只是依旧忍不住调侃。
黎骁觉得母亲需要被这些现实刺痛，否则她一辈子都讲过在自己虚构的美丽幻境中。
现在时不时铺垫，也方便到时候拆穿黎贺的真面目。
现在让杨千语低落，也只是为了到时候她能尽量减轻所受到的痛苦和伤害。
机场离市区有一段距离，等黎骁裹着大衣下车时已经进入了夜幕，巷口的灯也已经亮起。
黎扬继续送杨千语回家之后再去工作，随口嘱咐了黎骁两句后二人就离开。
送走黎扬和母亲后，黎骁迫不及待掏出手机，摁下了那串烂熟于心的数字。
没过多久，一道薄薄的身影随着电话铃声悄悄钻出大门，朝黎骁飞奔而来。
或许是太久没有相见，黎骁的心跳随着楚霜月飞奔而来的身影逐渐加快。
眼看着熟悉的眉眼一点点清晰，清爽又馥郁的桂花香味就这样钻进了鼻腔。
黎骁忍不住跨步向前，带着冬日的冷气，一把将甜软的人儿拥入怀中。
她仿佛溺水的人重新获得氧气，如饥似渴地嗅着熟悉的气息，埋头陷入她的颈窝，用力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
两人没来得及讲话，所有的思念就这样化作一分一秒的拥抱，用体温诉说着这些日子的煎熬和迫切。
不知道过了多久，黎骁终于汲取到了足够的爱意，她忍不住声音低哑。
“我好想你。”
楚霜月没有回应，只是默默收紧了环住黎骁腰部的手臂。
两人的拥抱没有结束，就在这个寒冷的冬夜，在阖家欢乐团圆相聚的日子，家家户户都传来春晚的声音，两人紧紧在巷口相依偎。
黎骁得到了足够的拥抱，她轻轻抽身想要拿起手上给楚霜月带来的东西，她有许多话想说，只是还没来得及讲出口，唇上就闪过一抹温润。
“我也想你。”
黎骁反应过来，条件反射要去捕捉那躲闪的唇，只是楚霜月红着脸轻轻将她推开，指了指家的方向。
“不好，爸妈会看见。”
黎骁只得无奈克制，她开始有些后悔刚才没有好好体会那短暂一秒。
两人在巷口席地而坐，时间有限，她们没有时间再挑选合适的约会场所。
只是二人一周多没见，此时都滔滔不绝有着源源不断的话题要讲。
于是在夜空下，两人裹着厚厚的外套，从作业到老师，从年夜饭到亲戚，两人无话不谈。
眼看着夜空中星星越来越亮，月亮被云挡住又钻出，时间一秒一秒流逝，转眼就到了该分别的时候。
黎骁依依不舍，她恨不得今晚就厚着脸皮留宿，只是想到母亲孤身一人在家还等着自己吃年夜饭，她也不忍心让母亲再失落一次。
于是将手里买的各式各样的特产和礼品递给楚霜月后，黎骁站起身就准备离开。
“霜霜，明年见。”
黎骁冲楚霜月咧嘴笑着，暖黄色的灯光打在她的身上，楚霜月觉得她像是冬日的暖阳。
这些天的疲惫都一扫而空，楚霜月看着那温暖的笑容，忍不住又凑身上前。
于是在黎骁又一次出神的时刻，第二个飞快的吻印在了她的嘴角。
“明年见，骁骁。”
黎骁被后知后觉的柔软惊醒，她看着面前笑靥如花的人儿，再也无法克制。
于是两人的唇齿纠缠在一起，隐入星空下，没入黑夜中。
直到两人气息混乱的分开，各自的眼神中也都不复清明，皆是迷离。
“你…手机好像响了…”
楚霜月喘着气艰难说道。
她本没什么经验，在黎骁一次次攻势下依旧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黎骁也意乱情迷，这些天她憋的有多难受，楚霜月的嘴唇就有多可口。
她掏出手机检查，母亲和黎扬各自给自己打了一个电话。
多半是催自己回家吃年夜饭了。
黎骁摆摆手，示意不用在意，又附身上前。
楚霜月还没调整好气息，眼看黎骁又有什么心思，连忙摆手抗拒。
只是她的力气显然不如黎骁，还没来得及做好思想准备，自己的身体就已经被掌控。
不过想象中柔软的唇没有落下，黎骁只是温柔的轻轻抱住了她。
“这真的是今年最后一个拥抱了哦，明年见，霜霜。”
楚霜月有些怔住，想象中的吻没有到来，她反而有些失落。
她轻轻会抱住黎骁，到了分别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如此贪恋。
“明年见，骁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