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等等,说你呢,跑这么快干嘛?!”
程经迩走在前面,听到叫喊回过头去,看到身后人脸上笑容的瞬间,她的心狠狠一跳。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这里是高中,不是初中更不是小学,温之和不可能出现。
身后的男生大笑着从她身边跑过去和前方的朋友汇合,刚刚的那瞬间,是她眼花缭乱。
*
进入高中后,一切变得枯燥无味。
已经连续上了6年学,再爱上学,再有热情,都已经厌倦了。
高中的一切在程经迩记忆中只有黑白灰三个色彩。教室经常换,每升一个年级就换一次,老师也经常换,语文英语物理化学,基本每年换一个。
只有数学老师不换,因为数学老师……是她们班班主任。
同学们也全都换了一波。以前一个班里总有些熟悉面孔,但现在所有学校的中学生都打乱重组了,他们谁也不认识谁,每个人都要从头开始熟悉。
课外活动也少…或者说其实不少,但程经迩兴趣缺缺。
大概长大就是这样,小时候百分百觉得有趣的事,长大后看起来也就那样。
*
程经迩和温之和不在一个高中,但程经迩的好友考上了那所高中。
小学时老师再三叮嘱要和笔友通信,程经迩觉得浪费时间、无话可说,不想做。到了高中,通信却成了她乐此不疲的事。
初中好友和温之和分在同一个班。
程经迩和她通信时总会醉翁之意不在酒地问:当年同校的其他人,近况怎么样啊?
和她们同个初中,又能被好友了解到近况的,只有温之和了。
所以回信时,好友就会说起温之和。
说他是他们班班长,平时总是呼朋引伴的,招摇得不行;
还说他刚上高一时不太跟得上进度,别的学校的同学都太猛、太强了,但他第二个学期就冲上来了,能进年级前80;
有一次还说他打篮球扭伤了脚,拄拐拄了三个月……
……
有印象的就是这些,而这些已经是全部了。
她们的通信只持续了一年,到高二就停止了。
她们一个月零零散散地寄个一两封,课业忙的时候就几个月寄一封,所以互相写了一年信,说到底没几封信件,也没多少回忆。
*
高二那年程经迩去参加了一个竞赛,竞赛地点正好在温之和所在的高中。
竞赛那天是星期五,程经迩从赛场上出来时已经到了放学时间,所有同学到齐后,老师们吩咐了一下,就让大家各回各家了。
对于高中生来说,出了校园就相当于放风,他们很兴奋,问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程经迩拒绝了。
她在校门口和同学告别,然后一个人跑回了校园里。
她对这个学校不熟,转了好一圈,问了不少人才问到教学楼的位置。
周五放学,大家都在往外走,往楼下走,只有程经迩逆着人流往里走,往楼上走。
终于找到他们班,程经迩站在门口张望,大部分人已经走了,但好友还没走,看到程经迩后,她十分惊喜地尖叫着跑出来,拉着她的手说话。
程经迩也开心,没手机不能提前打招呼,她上楼时一度担心他们都已经走光了。
两人拉着手说了一会儿话,说完,好友想到什么,突然说:我帮你看看温之和在不在。
程经迩没有阻止她的行动,但心里已知道答案。
她在门口张望时,扫了一眼班里剩下的人,没有温之和。他应该已经回家了。
好友没找到人,抱歉地看着她。程经迩作不在意状。
聊了十几分钟,程经迩与好友告别。
这是她高中三年第一次进这所中学,也是唯一一次。
来的时候,他们心态焦急,为比赛发愁,到了之后直奔比赛场地,回去的时候又步伐匆匆,生怕赶不上那班公交。
这么美的校园,她竟没有静心地看过、逛过。
*
18岁成人礼的时候是学习最紧张的时候。
他们高三,每天都在不断地上课、考试、做题,甚至连下课时教室里都鸦雀无声,补觉的补觉,做作业的做作业,没有一个人走动、说话。
那日子,简直暗无天日。
在这样的氛围下,学校为学生们办了成人礼。
为了尊重“高三”这一特殊群体,也为了节约时间与劳动力,有三所学校的成人礼放在了一起办,这三所学校中有温之和所在的学校,而承办的高中正是她所在的高中。
程经迩知道这个消息时心念微动,她想:温之和有没有可能作为他们的学生代表之一来参加这个成人礼?
出于于规模限制,学校规定每个班只需一名同学参加。
那时她是班里的团支部书记,班长另有其人,参加成人礼的人选,就在她们中二选一。
程经迩想去但又害怕。那时她被学习搞得头昏脑胀,对成人礼根本没概念,只觉得是个多校联办的仪式而已。
她说想去,只是想看一看温之和会不会在那里。
但……初中三年,大家已然陌生,高中又三年,恐怕是见了面也认不出来了。
况且,认出来有什么用?只是隔空相望罢了。
最后她没有选择去,班长去了。
成人礼在下午举办,举办时她们在教室自习。
班里与往常一样鸦雀无声,程经迩努力想听到一点或是操场主席台上音响的声音,又或是外校学生到来时的交谈喧闹声,但她听了半天,什么都没听见。
活动什么时候开始的、什么时候结束的、外校的同学们什么时候来的、什么时候走的…她完全不知道。
这场活动安静得像未举办过。
结束后,班长回来。
程经迩问:“感觉怎么样?”
班长说:“老师上台讲了话,学生代表也发言了几句。”
程经迩问:“看到校外的同学了吗?”
班长回答:“看到了。”
只说了这么一句。
程经迩没再继续问了。
也是……看到了、没看到、他来了、没来,和她毫无关系。
*
高二的时候,程经迩注册了自己的q q。
那时没手机,不能常登,大学时她终于有手机可以常常登陆q q了,但那时候q q已经不流行了。
最早玩q q的那一批已经争相去注册微信,对于q q,他们只是隐身挂着,以防有人来找。
程经迩对新事物的接收很慢,在大家都在兴致勃勃研究微信时,她还在q q上和农场、空间、宠物较劲。
大一下学期,终于有人想起小学同学,建了个同学q q群。
同学们人拉人,把大部分人凑齐了,程经迩和温之和也被拉近了群里。
小学…已经是太久远的事了,初中又高中,三年又三年,小学的记忆已经苍白得不可辨认,所以群虽建了起来,但说话的人寥寥无几。
群建立后,温之和添加了程经迩,程经迩通过了。
温之和的q q总是不在线的状态,不知是隐身还是真的不在线。
加上后的第二天,温之和找程经迩聊了一次天。
那天程经迩要报选修课,为了能顺利报名,学校建议去机房用台式机登录系统。
那天报名的人挺多,两个人稍微等了一下才有电脑。
开机,打开报名系统,填上账号密码后,程经迩顺手把q q给登上了。
可能是小学时被温之和炫耀过多次的q q等级这件事让她对等级产生了不自知的在意,为了升级,她不管在哪儿都习惯把q q挂上。
在等待系统反应的间隙,温之和的消息过来了。
他像是随意聊天,问:在干嘛?
如果仅看这三个字,会以为这是熟悉的人之间的日常问候,但事实是他们已经三年没有见过面,更没有聊过天。
程经迩回答:在学校机房,抢选修课。
对方很快回过来:已经想好选什么课了吗?
程经迩回:德语和程序设计吧。
消息刚发过去,选课系统已登陆。
过来人都说大学选课是门豪赌,为了顺利选上,程经迩把注意力从q q移走,全部投入到了选课上。
期间温之和又发了几条消息过来,但程经迩忙着看结果,以及调整选课,没看也没回。
直至选课完成,要关机回去时,程经迩才又瞄了一眼q q。
有舍友在旁边等,还有别的同学过来想用这台电脑,程经迩看得急,没来得及看完全部信息,只看到最后一句:你的号码是多少?
她顺手发了自己的号码过去,之后退出登陆,关机离开了机房。
*
因为没看清前面的信息,聊天记录也没有同步,所以程经迩不知道温之和的拿她的号码过去做什么。
只是第二天,她接到一个电话。
是某个电台打来的,对面说有人为她点播了一首歌,并在结尾给她说了一段话。
程经迩捏着手机听了很久,但不知是她手机信号的问题还是对方网络的问题,她的通信一直卡顿,对方的声音也总是忽高忽低,时有时无。
程经迩以为这是某人的恶作剧,提前挂断了电话。
刚一挂断,她猛然想起,昨天温之和问了她的电话号码。
昨天问了号码,今天电台打来电话……这通电话该不会和温之和有关?
想到这点,程经迩的心突然猛烈跳动起来。
她忙抓起手机回拨刚刚的号码。
但那是系统自动生成的随机号码,根本不可能打通。
程经迩不死心,试了两遍,直到出现忙音被系统自动挂断。
两遍都是无人接听。
……
这之后,温之和再也没有找过程经迩,程经迩也没有主动开过口。
*
他们学习生涯就是这样。
她总觉得他们的相遇就是为了分开。
小学时同班又同桌,拆都拆不掉;
初中同校不同班,但好歹能遥遥相望;
高中不同校,但在同个城市,彼此之于对方,只剩脑海中的一段记忆;
大学在不同城市,那次无果的通讯后,彻底断了联系。
其实不管初中,高中,还是大学,他们虽然不在一起,但也不是海角天涯,想开口有的是机会。但他们都已习惯了不开口。
小时候不知道,但越长大越知道,喜欢的萌芽没那么多先决条件,也不会天降异象,在她还未明白那是什么时,喜欢,已经在对视中、微笑中、欲言又止中,悄然发生,而心,已经比意识先一步记住了这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