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城主大人,离开的时候,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陆然和民臣之都没在意。
周夜白鬼鬼祟祟地从厨房探出个脑袋来。
周夜白:“你们刚刚,是不是有些咄咄逼人了些?”
民臣之翻了个白眼,没有多解释什么。
不是没有理由,只是,这里说话,到底还有费勒可能听到。
这种说话方法其实是一种竭泽而渔、寅吃卯粮的做法。
主要原因是他们后面根本不可能在这个世界里待下去,否则,就不是这么个做法了,做事儿也好,说话也好,都不是给自己留后路的法子。
这种事情,民臣之知道,陆然知道,陆之棋也知道。跟周夜白说明白的话,他也肯定能明白,但就是那么一段话,确实是不好当着费勒的面说。
想到这里,陆然眼神示意了一下厨房那边,显然是问民臣之,有没有想好费勒怎么办。
民臣之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摇头,示意他不用多想。
不论是什么后果,他一力承担便是。
厨房那边还有些细碎的声响,费勒没有过来偷听,在自顾自地做事情。
客厅这边的氛围却有些安静了。
陆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也不能说些什么。民臣之自己做了决定就好。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又传来一阵敲门声。
厨房里的声音都停下来了。
门外的人说:“阁下,我是柯顿,依约来找您了。”
陆然看向民臣之,后者坐直了身子,微微点了点头。
陆然拉着陆之棋离开了这边,去了一旁的书房。
民臣之在他们身后淡淡地回了句:“进。”
这栋楼里,只有顶楼的几间房用料比较考究,防噪的声音比较强之外,其他的房间,尤其是费勒住的这间,因为时刻要注意有没有客人的关系,隔音更差。
他们在这间所谓的书房里面,可以清晰地听到客厅的声音。
想来厨房那边更是了。
陆然记得这个声音,那天在那条干干净净的大街上,那晚在那个热闹繁华的舞会上。
门外一阵寂静,只有脚步声,脚步声停顿片刻,民臣之的声音传来:“坐。”
但没有听到其他的脚步声,也不知道那个人有没有坐下。
那人的声音战战兢兢:“阁下,按照约定,东西我拿到了,您看......”
民臣之:“不用拆,放这。”
柯顿:“阁下,您答应我的......”
民臣之:“急什么?”
柯顿:“你......”
民臣之:“想和霍斯勒家联姻,和咱们那位明珠喜结连理,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柯顿:“你当时不是这么说的。”
民臣之:“都说了,别急。”
民臣之:“你要知道,赛尔斯有婚姻,霍斯勒家族和莱恩家族的婚约满城皆知。”
柯顿:“但,那位大少爷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那位二少爷也......”
民臣之:“关二少爷什么事情?两家大少爷和大小姐之间的婚约,就算那位大少爷死了,也和这位二少爷没有什么关系。你可不要被那个废物传出来的消息遮蔽了眼睛和耳朵。”
柯顿:“......”柯顿呼吸粗重,不知道要说什么:“希尔少爷......死了?”
民臣之:“听不懂人话?我不是说了如果吗?”
民臣之突然呵呵一笑:“当然,这个如果成真或者不成真,都看你的意思。”
柯顿:“阁、阁下,您、您这是、什、什么意思?”
民臣之:“我什么意思,你不是猜到了?”
外面又是一阵寂静。
陆之棋突然拉了拉陆然的手,陆然回头,就看到前者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陆然略微有些尴尬。怪外面那人进来地有些怪,让他连坐下的时间都没有。
陆然和陆之棋一起在那边的椅子上坐下。
房间的隔音不好,他们在里面也并不能说什么,做什么。
费勒的这间书房里面,还是有些书和纸笔的。
陆之棋就拿了一支笔在纸上写:那位大少爷死了?
陆然点头,抽出一旁的一本书,为了做些表面功夫,这里确实有些名著或者哲学之类的书籍,但一旁最顺手的,还是一些童话书,有些折损,看起来是主人确确实实翻看过的,和那些名著的待遇都不一样。
陆然抽出一本童话,递给陆之棋,顺手从他手里接过纸笔。
:早就死了,密而不发,几个贵族的高层应该都知道。那位大小姐,应该也是借这个消息,得以暂时不用当做筹码嫁人。
陆之棋然后被陆然塞了本童话书,但是却没有翻动。
陆然有些奇怪地看向他,用眼睛询问:怎么不看?
陆之棋拿那本书的正面对向他,陆然有些心虚。
上面不是中文,他做研究也好,平时阅读也好,看英文已经和看中文的感觉差不多了,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外面终于传来了那位柯顿的声音:“还,希望,阁下,明示。”
声带上像是压了万金重的秤砣,让他的嗓音听起来,喑哑又颤抖。
民臣之很平静:“就是你想的那样。来,先给我一个答案,想得到那位明珠吗?”
柯顿的声音蓦然高昂:“怎么不想?城市里那个男人不想?那可是......”逐渐降低:“赛尔斯啊。”
民臣之:“很好,保持这个心态,赛尔斯就是你的了。”
民臣之:“回去吧,等我消息就是了。”
一阵沉默之后,又是一阵脚步声,随后开门声和关门声间接传来。
民臣之的声音有些无奈:“看完戏了,可以出来了。”
陆然拍着手走出来:“可以的,可以的,阁下霸气的。”
周夜白学着陆然,拍着手:“可以的,可以的,民老板霸气。”
民臣之哭笑不得,恨不能手里有一把瓜子皮,往这俩人头上扔过去。
然后一眼看到了冷着脸的陆之棋,怎么了?布老大这是又怎么和陆然闹脾气了。火怎么就知道往自己这边发?
民臣之也就不管了,冲厨房那边喊:“费勒,有瓜子吗?给我找点儿瓜子来。”
费勒:“好的,稍等。”
茶几上摆着一个盒子,红棕色的木质,颇为古朴,涂了桐油,保养得当。
盒子上面没有明显的锁眼,也没有明显的缝隙开口。
周夜白好奇地看着这个盒子,但看那两人都没有动,他也就没有伸手。
几人分别在沙发上坐下,陆然眼神示意那个盒子:“是?”
民臣之点头。
陆然:“那人怎么弄到手的?”
民臣之:“那人胆子大,脸皮厚,关键是还有往上爬的心气和雄心壮志。那么只有你能让这个人往上爬,那么他就能帮你做很多事情。”
民臣之拿过那个盒子在手里把玩:“只要给他指一条向上走的路,他就敢往上爬,也不怕是错路,岔路,对他来说,只要能向上走就行。”
陆然接话:“只是,一旦给他在这种错路、岔路上走上去了,那么当年指路的人,就要遭殃了。”
民臣之一脸的知己模样,点头:“对的,对的。不能让这种人,真的走上去。一定不能。”
陆然:“他知道里面是什么?”
民臣之:“当然不能让他知道,他也肯定不知道。”
陆然:“上面做了手脚?”
民臣之:“那位加西亚城主在上面做过手脚,他吃过苦头,也在上面做了手脚。小手脚,不碍事儿。毕竟该拿到的东西还没拿到手,他不敢。”
陆然:“如果......怎么让那个人拿到报酬?”
如果我们不走的话,怎么让那个人拿报酬?
费勒在一旁,他没有说的太仔细。想来民臣之可以听得出来。
民臣之:“让他成为莱恩家的大少爷,不就可以了?”
民臣之说得很轻松,毕竟,是没有影子的事儿。
他们会走,答应给那人的报酬,既然让那人等着了,就是他打定主意不给了。
他们如果不走的话,没有太大的必要拿这样东西是一方面,民臣之想要报仇,会谋划地更加仔细缜密是另一方面。
而不是像现在,处处漏洞百出,处处贻患无穷。
归根结底,就是吃准了这些人,没有以后了。这些漏洞,那些祸端,就没有任何弥补的必要了。
费勒端了盘瓜子过来,民臣之瞬间正色。
费勒憨憨的笑:“按照当初你给的法子,我自己炒的,尝尝?”
民臣之看着那张脸,久久没有动作。
晚上,所有人都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费勒房间隔壁,民臣之躺在柔软的床上,睁着眼睛,看着黑暗里的天花板,没有一点儿睡意。
他回房之前,周夜白和那两个都离开了之后,费勒喊住了他。
“命,你是不是要走了?你们走的时候,我们这里会怎么样?”
“你不愿意说,就不说吧。没关系的。”
“有什么我能做的吗?听你说,有人在这个上面做了手脚?我可以帮你的。”
那个人长得壮实,粗犷,胸毛比头发都长。
和他记忆里的那个人一点儿都不像,只除了那双眼睛。
并不是一双很出众的眼睛,仔细去看,和那人也并不一样。
除了他自己,并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原本要在旁边的那条街上驻足留步,可是他看见了一个人,看见了一个人的眼睛。
他记忆里的那个人的魂魄已经全部集齐了,可是他当时却没有了任何熟悉的感觉。
这个人是为什么让他有这种熟悉感觉的呢?
熟悉到让他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