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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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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他们攀谈起来,晏追慢悠悠从怀里掏出柄玉骨扇,“啪”地打开,露出扇面的“玉树临风”四个字:“二位好汉等会再聊,先给我解解惑好不好?”

许恨山长靴"咚"地踩上木凳,震得案头杯盏里的残茶泛起涟漪。她腰间长剑穗子上的银铃叮当作响,衬得嗓音愈发清脆:“不明显吗?”手指戳向温琢发间摇摇欲坠的珍珠步摇,“这出狸猫换太子没瞧明白?这不是扮作舞姬的相把晏大人绑架了嘛。”

晏追实在有些想笑,却还是配合着露出个惊恐的表情:“那两位刺客,绑架我意欲何为啊?”

“自然是——”许恨山瞥一眼温琢,“嘿嘿”一笑,“绑你给我们寨主做压寨夫人啊。”

“恨山,不得无礼。”从温琢淡漠的神情中,晏追竟还看出几分无奈来。

许恨山摊手:“人是你抢的,还说我无礼。”

“事急从权,请大人责罚。”温琢蹙眉,又想单膝跪下,可罗裙笼着,他刚欲蹲下,云纱裾裙忽地裂开条缝来。

这么久没见,温琢动不动就要下跪的毛病一点儿没改,晏追叹口气:“我没怪你,我不是和你说过,朋友间是不能跪的。还是说,许久未见,便不把我当朋友了?”

“属下不敢,”温琢只得直起身来,朝晏追拱手道,“悬凰门门主欲夺权位,想借属下的手,故而派人来擒属下,属下不敌,还险些连累大人…后来属下被带回门中,门主以大人性命威胁属下,属下不得已才又拾起刺杀的勾当…”

“可不嘛!”许恨山突然从桌下翻出个木奁,掏出支箭杆刻着晏追表字的断箭,“门主说了,温师兄再不从命,就把这‘离煜公子特用’的笔杆子,插进大人您的心窝子!”她指尖转着箭镞,寒光在晏追补服上划过锋芒。

晏追看的胆战心惊:“你们悬凰门还怪讲究,还给死者配道具啊……”

“不只呢,上面淬了门主亲制的毒,听说是特意为大人量身定做的,大人要不要试试?”说着,她便将箭镞凑近晏追脸颊比划着。

晏追生怕许恨山手一滑,就把他“玉树临风”的脸划破,忙将扇子挡在脸前:“许姑娘手下留情啊!”

温琢两指夹住箭镞,便从许恨山手里夺了下来:“恨山,你别吓唬大人了。”又将箭镞收回木匣中,温声说:“后来的事便如大人所见,门主遣派许多刺客欲趁万寿节刺圣夺权,属下原本该躲在暗处听令偷袭的……”

“嘿嘿,多亏本姑娘假装投靠了门主,门主本来就对我没什么警惕心,”许恨山插话道,“我偷了舞姬服给了师兄,虽然衣服有点儿小吧,但师兄穿起来还蛮好看的……”

“恨山!”温琢被这么一说,耳尖泛红,忙打断道,“所以属下混入了舞姬中,才得以在宴会上保护大人。至于后来,属下听见箭鸣,唯恐混乱中伤及大人,便自作主张带大人先走了……”

晏追若有所思:“我大概明白了,可我怎么记得最后看见朱承彧和蒋错打起来了呢?”

茅檐外忽地卷过阵松涛,竹影在窗纸上如泼墨般摇晃。“这……”温琢犹豫片刻,道,“铖王借宫宴之变起兵…谋反了。”

晏追的玉扇“当啷”坠地,倒不是惊讶于朱承彧谋反之事,而是感叹如此刺激,一个万寿节,两伙人来杀小皇帝,这小皇帝还真是命硬。

“大人恕罪,如今朝野动乱,只得委屈大人安置在此处,此处在京城三十里外,”温琢忽地扯开茅草墙的竹帘,夕阳将屋外荒凉破败的景象拓在斑驳土墙上,“虽不及御史府邸,但胜在…”

“胜在够破!”许恨山踹翻瘸腿木凳,从灶膛里扒拉出烤的焦黑的番薯,“连耗子都不稀得打洞。”她掰开番薯,顿时腾起香甜的热气,“我觉得,大人这样的人,应该不会习惯吃番薯吧?”说着,在两半番薯上都咬了一口。

“没事,”晏追扫了扫周围,茅屋草舍,荒山野岭,最后绞尽脑汁夸道,“…还算清幽。”

“嘶,周围五里,就咱这地儿有活人,那倒是清幽。”许恨山猝不及防被番薯烫了嘴,边吸着气朝番薯扇风,边不忘搭晏追的话。

温琢有些难为情地扯了扯紧绷的衣袖:“…属下、属下可不可以先去将衣服换了?”

许恨山小口啃着番薯:“师兄,这衣服多好看啊…换什么换…”

晏追点点头让温琢去换,如此娇羞的温琢实在忒不顺眼了,总有一种林黛玉风雪山神庙的感觉。

“不解风情。”许恨山扔下寥寥四个字后,抱着她的两半番薯出了屋子。

温琢从衣柜里翻出衣物,略带迟疑地瞧向晏追:“大人,属下……”

晏追了然,便背过身去,凝视着窗外惊飞的寒鸦,耳边传来窸窣的衣服裂帛声。

半晌后,温琢难为情道:“大人,这云裳衣带……”他指尖稍用力,便险些将布料撕开,只得求助晏追。

晏追的广袖扫过竹帘,惊落满室浮尘。转身刹那,衣带恰被温琢扯开,衣衫落下,斜阳恰好劈开温琢肩胛的阴影:虬结的疤痕自琵琶骨蔓延至腰际。数不清的伤疤连成片,虽早已愈合,可看上去仍旧触目惊心。

“这是…”玉骨扇尖悬于狰狞的疤痕上方三寸,晏追忽觉喉间哽着未化的雪,“这是何时伤的?”

“…记不清了。”温琢飞快将衣服套在身上,片刻后,便罩上了墨色劲装,将疤痕彻底遮掩,“大人不必忧心,不疼的。”

晏追抿了抿唇,那些疤痕新伤叠旧伤,怎么可能会不疼呢?

“大人饿了吧?属下出去猎个野味,大人稍等。”温琢又将剑放在腰间,始终垂着头,像是在避开晏追的目光。

“嗯。”

竹影裹着松涛涌入茅屋,晏追望着温琢没入林间的背影,暮色将他挺拔的背影削成薄刃,在晏追心间猛地扎了个窟窿。

铖王麾下的金吾铁甲军如饿狼扑食般撕开宫阙,玄色重铠碾过丹陛金砖,终是坐拥了这江山万里。

而蒋错挟着朱槿祁仓皇隐入太庙密道,不知所踪。

可朱承彧既没有对朱槿祁赶尽杀绝,也没有急着登庸纳揆,反而是在全城下了令,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晏追。

三日后,铖王密令传遍各部,东江米巷的青石板被掀成齑粉,金吾卫的绣春刀挑开百姓家的腌菜坛,仿佛晏追会化作酸笋藏身其间。最荒唐莫过于护城河底的淤泥都被筛了三遍——捞出半片带"晏"字残角的纸页,都要对着太阳曝晒半日仔细检查。

而此刻晏追还躺着摇椅上,手持与四周破败格格不入的玉扇,悠哉悠哉地晒着太阳,浑然不知,京中早已翻了天。

晏追这几天日子过的倒还舒坦,身边有温琢这么个动手能力强的人,相当于拥有了马良的神笔。这不,他昨日才望着门口的老树发了会呆,今晨廊下便多了张摇椅。

至于食物,荒山里满是野菜野味,还不用他自己动手,勤劳的马良…哦不,温小兄弟早早就出门打猎去。饿?那是不可能的。

至于娱乐,有许恨山这么个活宝,完美解决了温小兄弟不爱说话的问题,每日清晨,许恨山就开始叽叽喳喳地说话,连对着猎来的野鸡都能说上半天话。无聊?那是不可能的。

日子流水般过去,晏追从起初的怡然自得,变到如今夜夜惊梦都是朝堂纷争,终于是忍不住央求温琢带他回京城。

“京城已结成蛛网,”温琢十分犹豫,“大人何苦自陷其中?”

晏追叹气:“总不能在这藏一辈子啊。”他还不知朝中情势如何,还不知海棠、则焉可还好,还不知李阁老是否真的被朱槿祁革职,还不知蒋错……算了,这厮就不想了。

许恨山正巧进门,不小心踹翻门边竹篓,滚出半块带牙印的炊饼,她弯腰拾起,剑穗坠的铃铛清脆作响:“师兄,怕什么,虽说铖王满城通缉晏追,但我们易容溜进去不就行了…”

“铖王?”晏追对通缉倒不奇怪,毕竟他可是当着如此众人的面跟刺客跑了,只是怎么会是铖王?

“哦——你还不知道,”许恨山将炊饼掰成小块,放在窗边任鸟雀啄食,“今早本姑娘去驿站买茶的时候,听说铖王篡位了,虽说还没称帝,可江山易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晏追没想到,这场博弈竟真是朱承彧胜,他思忖着问道:“…那蒋错呢?”

“那个锦衣卫头子?自然是跟着朱槿祁败逃了呗。”

这下晏追无论如何都坚决要回京瞧瞧了,温琢从前就是什么事都听晏追的,劝了几次未果后便顺从了,着手替晏追准备易容。

暮色泼墨般染黑屋檐,温琢跪坐在药碾前,乌木杵将草木根碾成带腥的汁液,混着炭灰涂上晏追的面颊。

铜镜里映出的不再是清贵的御史,而是个眼尾堆皱的江湖术士——只是那柄玉骨扇仍固执地别在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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