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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天上白玉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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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施家很快静了下来。施家长子前去酒神庙堂祈求赐福,所有人都等待着结束。

夏夜凉风习习,裹着聒噪的蝉鸣飞扬,将柳絮抛入了空中,一切幽微的思绪都像是漂浮不定的柳絮,沉浮在夜间,飘起,再坠落。

施令黛咬了一口上好的芙蓉凉糕,心却如何也静不下来。

哥哥去见厌帝了。厌帝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他实在太好奇,只好打开了看了多遍的长厌君画册,企图安定下来。

画中,少年人剑未出鞘,身法飘忽不定。贴着对方的长矛近身杀敌,矛锋逼近在身前,长厌君却卸掉力气,俯身擦过寒光而过。

长厌君腰身柔韧而纤细,因而杀敌之刻轻盈迅猛。他侧转后白发散开,展露在风中,像冷到极致凝结的雪花。

偏偏长厌君仰头,认真到极致的时刻,神情专注而热烈。

是一张暖若春水的脸颊,拥有九州四域最勇往无前的未来,在震天作响的杀伐声中,折来了天下独一无二的光芒。

峥嵘兵戈,仅在此刻,犹能窥见少年郎永恒热烈的气魄。

施令黛指尖微微卷动着画册,揉皱了整张纸。他嗓子有点哑,好奇心几乎要淹没年少的一颗心。

……我应该是不一样的。施令黛将褶皱抚平,他是父母少来得子,算命先生说是有得天独厚的气运的。

施令黛脑子里想着,身上已经穿好了衣裳。

茫茫的夜,静谧而无声。他步履匆匆,压着脚步声,一点点贴近最后面的庙堂,冷静地放缓呼吸。

施令黛靠近窗户,小心翼翼地掀开了一角。

霎时间,他闻到一股醇厚而浓烈的酒香,清甜纯粹,几乎醉人到晕眩。施令黛捂住鼻子,强撑着睁大眼睛。

一阵风降临在庙堂中,忽得吹暗了屋内的烛火。雨珠轻轻滴在地上,长厌君踩着雨珠,降临在屋内。

他长发简单地束起,红衣松松垮垮坠在身上,黑暗里看不清他的脸,只有赤红的衣衫映着满头雪发,流光溢彩。

长厌君轻轻吸了一口气,“嗯?”

施令黛不自觉握紧了珠帘,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

长厌君道:“你怎么不点灯?”

施家长子跪在祠堂内,紧张地说不出话,“额,点,点了的,厌帝。”

长厌君没有计较,手上一绕,指尖窜起一阵火苗,火苗从他手中飞向四周,陡然间照亮了整个屋子。

长厌君满意地点点头,“这就能看清了。”

施令黛呼吸一乱,反应迅速,马上蹲在帘子下,快点藏好。

长厌君随意一瞥,正好看见了角落里一撮黑毛。

他忽然笑了,“唉,那是什么?”

施令黛脚一软,整个身子窝在窗户外面。长厌君从椅子上走下来,一步步走上前。

施令黛听着轻快的脚步声,心莫名害怕了起来。

长厌君不会生气吧?他暗暗叫苦。

他等着等着,长厌君突然伸出了手,狠狠揉了揉他的脑袋,把他压下去。

“小孩,”少年带着笑意,低声道,“藏好点。”

施令黛脸一红,心脏猛然急切了起来,如雷做鼓响彻心扉。他殷切而期盼地望过去,只看到了拉下的帘子。

长厌君用灵力标了一句话:施法,不许看!

施令黛长舒一口气,脚下轻飘飘地溜回自己的屋子,躺在床上的时候,傻笑了起来。

他不确定自己在笑什么,但就是有一种得意又莫名的心思。

施令黛睡不着,临近清晨的时候便等着哥哥,几乎带着炫耀地问道:“哥哥,你跟长厌君说话了吗?”

“没,”施家长子烦躁地叹气,“我没太敢说话。”

施令黛勾起唇角,惋惜道:“施家人一辈子只能见一次长厌君啊,真可惜。你许了什么愿?”

施家长子道:“我许愿要了通灵的天赋,厌帝说这东西不算珍贵,折了我一点气运。”

原来是折气运。施令黛眼睛转了转,“好。”

只是折气运罢了,他想,只是折气运罢了,自己可是天生的气运之子,到时候干脆多要一个愿望。

施令黛跟哥哥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汤。

施夫人正在跟施老爷闲谈,她笑着剥了个莲子,“你知不知道,堂妹妹出去看上个男人,生得俊朗非凡,姓裴。结果她缠了人家一个多月,那裴公子直接给她找了个男的,现在,堂妹妹又跟那个男的好上了。这姓裴的是活月老转世吗?怎么这么喜欢给人凑对。”

施老爷吃着饭,琢磨道:“我走商听说过他,这人嫌弃麻烦,喜欢新鲜感,可惜长得温吞样,缠上来的都以为他喜欢安静的。”

施夫人阴阳道:“施路成,你记得好清楚啊。平常怎么不看你这么能记事?”

施老爷拿帕子擦了擦汗,“不记得了,不记得了。”

施夫人冷哼一声,“你前两天出门碰见我爹了?”

施老爷又擦了擦汗,“不记得了,这个也不记得了。”

施夫人慢条斯理道:“这个能记得。”

施老爷看了看她的表情,“记得了,记得了。咱爹身子骨挺好的,看他的时候还能驾马车。”

施令黛听着听着,突然插嘴道:“爹,你给我买个玉石好不好,我要自己手磨一个。”

施夫人道:“怎么突然想要这个了?”

施令黛啊了一声,有意无意拖了长音,笑眯眯道:“因为我喜欢这个。”

施夫人不以为意,“喜欢就多买几个现成的,施家不差这些钱,磨着太麻烦了。”

“不。”施令黛直接拒绝了,反应过来思索道,“我想给一个人道歉,所以想要自己做一个送给他。磨上两年也要磨出来。”

而且,施令黛在内心补充着,而且厌帝对我果然是与众不同的,要是我跟他许愿。我讨好他,他一定会倾心待我的。

他吃完饭,心情颇好地走了回去。

夜半入梦,施令黛仍然不忘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厌帝,他是征战过四域一统天下的天帝,是九州最强大的神君。如果厌帝愿意施舍一点灵力给自己,自己的前途未来,将会无比圆满。

如若还有机会……得厌帝点化,说不定能日日跟在他身边,成就一段佳话。

天上白玉京,仙人抚我顶。

施令黛在唇边反复揉杂着他的名字,梦中的未来光辉灿烂,与长厌君一般扬名九州四海。

他醒来,掌心有一块父亲送来的玉石坯子,还没有打磨好,略微粗糙而搁手。

施令黛把冰凉的玉石放在怀中,直到捂到发烫后才拿出来。

他一日日打磨,玉石一日日荧亮。

时隔多年后,施令黛想起自己手腕上因为打磨玉石不小心留下的伤痕,伤疤狰狞夺目,像触目惊心的烙印,都忍不住作呕。

长厌君是世界上最没用的神君,他后来想。

十五岁生辰,施令黛终于真正等到了这天。

他从早上起床,便将玉石串好,谢绝了一切要拜访的人,专心致志地等着夜晚的降临。

他等到夜晚,进入庙堂前,提着灯笼,仔仔细细检查了周围有没有人,又将窗户关好,连门也结结实实用桌子挡上。

只等长厌君来见自己了。他雀跃地想着。

烛火渐渐燃尽,腊油滴到最后,发出一声哀鸣。施令黛跪得挺直,腰不疼,心却凉了下来。

他一语不发。天边的晨曦再次升起,又一轮日光显现。门外的人扣门问他,厌帝来过了吗?

施令黛张了张嘴唇,他脾气软性格好,被宠大的,张口却只吐出一个字,“滚。”

门外的小厮吓到了,施令黛面色煞白,继续跪着。

他的生辰在冬日,是最刺骨严寒的季节,所以家里人给他取的字是克凉的。施令黛在这样的冬日继续跪,心底的希冀一点点减少。

冷风催折,他眼前模糊不清,寒凉的气息涌入身上。他的身体摇摇欲坠,直到快撑不住的时候,还想继续坚持。

这是自己大好的前程与未来,不能结束在最开始的地方。

施令黛双手抬起放在案板上,扶额喘了一口气,却摸到了一支温热的手腕。

“抱歉。”

一股绵长而强大的灵力宁静地渡来,温暖无比。施令黛没什么意识和力气了,抬头往前看一眼,只模糊看到了长厌君的脸。

朦朦胧胧,望不真切,他只看到了一只如含春色的眼睛,脑子里只剩下了一句话。

他竟然真的这么漂亮,跟画里一模一样。

施令黛倒在了他的怀里。长厌君吓了一跳,他第一次和下界的凡人接触得这么近,竟问道:“你是快死了吗?”

施令黛喘了一口气,喃喃道:“三天三夜,厌帝,我跪了你三天三夜。”

长厌君反思了一下,“那怎么办,我再陪你三天三夜?”

施令黛以为自己在做梦,眼前忽得一亮,“好!”

长厌君骤然有种被缠上的直觉,撇了撇嘴,“小孩真麻烦。好吧,就陪你玩三天。”

施令黛紧紧抓住他的袖子,上面的绣纹精致闪耀。施令黛不分青红皂白,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玉坠,迷迷糊糊却执拗地塞给他。

这小孩干嘛呢?长厌君不厌其烦地推开,“自己拿着玩去,我不要你们东西。”

施令黛低声下气道:“厌帝,那日我偷看你,我跟你道歉。”

长厌君一愣,反应过来后挑了挑眉,“原来是你。我都没认出来,好,那我收着就是了。”

“下次记得我,厌帝,”施令黛看过去,眼神炙热而滚烫,请求道,“下次记得我。”

长厌君对他笑了笑,“好啊,下次不会忘记你了。不会忘记你的脸和你的名字。”

施令黛的眼睛更亮了,一点点盛满整个他,“我的名字,厌帝也愿意记得吗?”

长厌君话都已经放出去了,眼睛往庙堂旁边的名字上一撇,道:“施令黛?”

施令黛真觉得自己在梦里了。

长厌君的声音真好听,像山间最轻柔的泉水,一路冲向山石,悦耳而舒朗,直至蔓延冲垮整个心房。

怎么会有这样完美的梦呢?九州间最绮丽最完美的幻梦,少时反反复复磋磨的人,竟然在自己面前。

施令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知道笑,眉眼忍不住弯起。

他想,自己大概这辈子不会忘记这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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