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要去哪里?”
程知竹忽然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
“庄主府。”
林渊轻描淡写地说道。
“你疯了?”程知竹脸色大变,“他的手下就这么恐怖,庄主还不知是什么大妖!这简直是自投罗网!”
“闭嘴,还想不想出去了。”林沧漠然道。
“……”程知竹舔了舔断掉的半截臼齿,默不作声了。
“搜查的兵力越来越多了,恐怕城中处处是元昼的眼睛。”林渊说道,“整个槐庄,唯有庄主府,是元昼不敢涉足的。”
“何况我们也要去庄主府办点事情。”林沧眼中闪过一丝狠辣的杀意。
“没错,今晚事情闹得不小,元昼迟早会报告庄主,元夜也会回到庄主府,以庄主的名义下达命令,操纵大局。”林渊沉吟道,“趁现在庄主府无人坐镇,我们悄悄混入,等元夜回来之时,我们便抓住机会……”
“哦,我终于知道你们来这里做什么了,你们想杀他们的庄主。”程知竹立时明白了,后悔莫及,“我就不该跟进来。”
“你才是真正的自投罗网。”林渊似笑非笑地看了程知竹一眼。
说话之间,远处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一队府兵由远而近,林渊往角落靠了靠,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等这队府兵过去,我们便找机会翻出元昼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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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昼行动好快。”
林渊和林沧找到机会,架着程知竹翻出元昼府,然而没走多远,就看到元昼遥遥地往庄主府疾驰而去。
“拖得越久,担的责任越大,元昼倒是拎得清。”林渊说道。
“我?因为我吗?”程知竹指着自己,满脸不可思议,“一个灵修而已,这么大阵仗?”
“自然还有其他原因。”林渊含糊不清地回答道。
“快走,赶在元昼之前到达庄主府。”林沧左右扫视一番,拎起程知竹的衣领,陡然腾空,悄无声息地落在屋脊之上,抄直线近路,向庄主府腾跃而去。
林渊紧随其后,因为界石的存在,林渊倒是可以使用灵力,不似林沧那般全凭身体素质,在房屋之上如履平地,穿梭自如。
啊,年轻真好。
林渊望着青年挺拔矫健的背影,露出了一抹羡慕的神情。
或许以后白天可以让林沧多耗费些体力,到了夜晚,也可以少折腾他一些。
不然着实有点遭不住……
林渊暗自思忖着,算盘打得啪啪作响。
不远处的青年若有所觉,回头向林渊望来,林渊心虚一笑,移开目光,却偶然看见程知竹平静的脸庞,不禁微微怔了一下。
上次梅大夫被他拔地拎起,陡然腾空,身体几乎承受不住,可被林沧拎着的程知竹却神色如常,似乎感受不到疾驰的速度。
因为程知竹是灵修,而梅大夫自废了修为吗……
林渊望着程知竹平静的脸庞,不知为何,狠狠蹙了一下眉头。
不过片刻,三人便抵达了庄主府中。
“你们没有地图吧?这是打算没头苍蝇乱撞,见一个杀一个?”程知竹疑惑地出声问道。
“不用为了套话,摆出一副跟我们很熟的样子。”林渊站在林沧身边,居高临下地望着程知竹,“闭上你的嘴,否则惊动了敌人,我有一万种方法让你失声。”
程知竹狠狠咬了咬牙齿,目光中划过一丝隐晦的恨意。
不过是林沧身边的一个废物,竹白镇之时,眼瞎耳聋,走不动路……
不如以后,剥了他的皮,做成妖气囊的“囊”。
然后用这个妖气囊,亲手杀了林沧。
程知竹恶毒地想道。
“接应来了。”林沧忽然望着一个方向,回身攥住林渊的手,纵身跃了下去,来者吓了一跳,见到三人,脸色煞白,不安地搓了搓手。
“梅大夫。”林沧称呼道。
“这位是?”梅大夫瞄了一眼程知竹。
“交易对象,不用管他。”林沧说道。
“啧,真是大胆,临时买通药贩,把暗号刻在药材上,且不说我早已明言不会帮忙,你们就不怕被别人看到吗?”梅大夫蹙眉低斥道。
“你会来的。”林渊勾了勾唇角,“外面的闹剧你应该也略有耳闻,今晚就是刺杀庄主的最好时机,不是么?”
“等等,你们知道庄主是谁了?!”梅大夫一时没控制住声音,惊愕之余,又“啪”一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元夜,八九不离十。”林渊颔首,直接问道,“殷狐如今在何处?”
“今晚没见到他,估计是……”梅大夫顿了一下,如鲠在喉,艰难地说道。
“你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林渊问道。
“每次庄主都会提前半天通知,每次地点都会不同。”梅大夫长叹一声,说道,“放弃吧,在庄主府,你们是找不到他的。”
林渊和林沧闻言,拧起了眉头。
“听说庄主有一名死忠替身,一旦事情不对,就会让替身抛头露面,就算你们知道庄主就是元夜,也很难抓到他……”
“还什么都没有做,怎知无法完成呢。”林渊打断梅大夫的话,说道,“殷狐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庄主刚刚去过元夜府,说明殷狐所在的地点势必有一个密道通往元夜府,如果能找到密道,刚好可以探囊取物,抓到庄主本人了。”
“殷狐从来不跟我讲这些……”梅大夫叹了口气,忽然想起了什么,露出了死马当作活马医的表情,“殷狐平日有作画的习惯,今天下午刚画了一幅,也许有什么线索,我带你们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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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湿的夜风卷起淡褐色的宣纸,林渊铺平画纸,压住卷起的边角,林沧起身关上窗户,掌心拢着一小簇照明的火光。
殷狐的房间很冷,许是下午新磨了墨,不大的空间里,弥漫着一股幽谧的松香。
狐族生来妩媚,无论性别,都眼角带绯,削肩窄腰。可是殷狐的房间却透着一股十足的清冷,一桌一椅一床,床头西向,正对着床头是一整面墙壁,壁上挂着近百幅画作,堆堆叠叠,杂乱无章,有些地方没有挂画,有的地方却新画叠着旧作,摞成厚厚的一沓,被摇摇欲坠的钉子揳在墙上。
画中的内容倒是大同小异,寻常至极的田园生活,唯一醒目的便是,每一幅画上都有一只活灵活现的赤狐,大小比例却很蹊跷,几乎全部与画中的房屋一般大小。
“每幅画都有这只赤狐,这是殷狐的习惯吗,相当于人族的印章?”林渊问道。
“倒也不是。”梅大夫挠了挠头,起身从柜子里翻出一大堆画纸,“作画是殷狐为数不多的乐趣,花鸟鱼虫,什么都会一些,但是摆出来的,好像的确都有这只赤狐。”
林渊接过梅大夫递过来的一叠画纸,一张一张翻过去,潮湿的纸张久未打理,生了青霉,越往下翻,画纸越粘在一起,墨迹晕开,看不清楚曾经的模样。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殷狐在这些画作中,鲜少使用红色的颜料。
或者说,使用红色颜料最多的赤狐,全都被挂在了墙上。
“喂,你看。”林沧忽然扯过林渊的手腕,说道,“这些画有一定的规律。看似杂乱,但实际上……”
林沧把林渊扯到身旁,站在整墙的画作前面,指尖点在右上角的一幅画上,“比如说,这幅画中,赤狐在右上角。”
“这幅,赤狐则在左下角。”林渊点了点左下角的一幅。
“就算是赤狐的方位对应着画的方位,这又能证明什么……”梅大夫怔怔地说道。
“你不觉得,这个赤狐画的有一点大吗?”林渊说道。
“虽然都是田园之景,但是布局大同小异,留白的地方几乎一模一样。”林沧说道。
“你熟悉庄主府,假如把这些画比作庄主府,留白的地方,是不是刚好没有修建房屋呢?”林渊盯着梅大夫的眼睛,慢慢地说道。
“这……!”梅大夫骤然愣住了,“的,的确,虽然山川鸟兽各不相同,但对应的好像确实是府中有房屋的地方……”
“没错,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些赤狐,就是殷狐刻意画出来的,庄主召见他的地方。”林渊叹了口气,低头看着刚刚取下来的新画,“画作对应的是庄主府,那么今天下午这幅新画,其中的赤狐,就是殷狐今晚所在的地方。”
“他怎么从来不提醒我……”梅大夫的神情有些恍惚,呆呆地仰头,望着满墙的画作。
有些地方层层叠叠,无数张画堆在一起,梅大夫依稀记得,那是殷狐平日最不喜欢去的地方。
原来,竟然,是这样……
“他怕连累你,所以不肯告诉你。但又想告诉你,所以画了这些画。”林沧忽然说道。
“这些画儿对着床头,他每天看着这些入睡,又看着这些醒来吗。”梅大夫喃喃自语,如同梦呓一般,“那他是不是次次都期待着,我会去救他,可我却……”
“好了,别自怨自艾了。”林沧忽然打断梅大夫,伸出指尖,用力点着新作的画,淡褐色的画纸在指腹下微微扭曲,林沧眸光透着十足的冷意,声音沉沉地说道。
“我们,现在就去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