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芍的背后，是元暮？木芍投潭，其实是以身投毒？”胡管事喃喃地重复。

“不信咱们可以验一下潭水，看看是不是元暮的拿手之毒。”百里桥正色道。

“如果真的是元暮，那他为什么要派木芍来毒死元昼大人的白鱼？”胡管事问道。

“废话，潭水有毒，很快就会污染整个府上的水源，元暮是想一窝端了元昼大人和他的心腹。”

“卑鄙如斯！”胡管事又惊又怒。

“元暮本就蛇蝎心肠，如今又身受重伤，躺在床上，唯恐不受庄主重用，想出什么阴损招数也不稀奇。”

“也是，抓住元昼大人喜好女色的把柄，买通勾栏女子，混入府中投毒。”胡管事恨恨自语。

“事到如今，我们必须赶紧处理掉这个潭水，以免毒素扩散，害了元昼大人。”

“我现在去找人拿桶！”

“等一下，杯水车薪，毒素扩散迅速，无用。”百里桥制止胡管事，“我听说元夜府上有一个火种，能焚烧万物，我现在去借，烧了这潭白鱼，方可化解元暮的招数。”

“怎么又把元夜牵扯进来！”胡管事闻言，脸色铁青。

“只借火种，不会暴露我们的情况的。”百里桥说道，“事到如今，你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吗？”

胡管事沉默片刻，绷着脸庞，掏出令牌，丢到了百里桥手中，“速去速回，我在这里等你。”

百里桥一把接住令牌，招呼了一下林渊和林沧，“你们两个，来做帮手。”

林渊和林沧迅速跟上，胡管事心急如焚，也管不上那么多了，由着林渊和林沧跟着百里桥，一路畅通，出了元昼府。

“都按你说的做了。”百里桥望向林渊，露出了赞赏的表情，“虽然脾气臭，但料事如神，令人佩服。”

“运气罢了。”林渊哼了一声，仍是不待见百里桥，“接下来，就要搅动元夜的浑水了……首先，便是元昼想瞒的事情，虽然我们不知实情，但必须用些手段，勾起元夜的兴趣。”

-

更深露重。

百里桥敲响了元夜府的大门。

“何人？”元夜府上的侍卫推门而出，冷冷地问道。

百里桥举起胡管事给的令牌晃了晃，“我是元昼大人府上的管事，府上出了些事情，还望借元夜大人火种一用。”

“半夜三更，来借火种？”侍卫拧起了眉头。

“事发突然，深感抱歉。”百里桥说道。

“恕不待客，明日再来吧。”侍卫说完，就要关门，却被林沧伸手拦住了。

“元昼大人有令，一定要请到元夜大人的火种。同为‘庄主’的心腹，伤了和气也不好吧？”林渊慢悠悠地说道，刻意在“庄主”二字上加重了语调。

“大胆！”侍卫的表情变了，厉声呵斥道。林渊短短两句话抬出了元昼、元夜和庄主，侍卫用力推了一下门，却被林沧抵住，纹丝不动。

“还请禀告元夜大人，我们拿了火种就走，日后元昼大人必会登门致谢。”百里桥说道。

侍卫被百里桥毫无生命力的灰白色眼眸盯着，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而林渊与林沧也看起来很不好惹，侍卫权衡一瞬，接过胡管事的令牌，仔细检查过后，决定把这三个烫手山芋丢到别人手中。

“元夜大人夜里从不待客，无人可以打扰，虽然你们代表元昼大人，但也不能坏了规矩。”侍卫说完，去叫来了元夜府上的管事，“这件事情，我做不了主，还望管事定夺。”

于是林渊又把元昼和庄主搬出来说了一遍，话里话外都是元昼授意，一定要见到元夜。

元夜府上的管事听完林渊的说辞，皱紧了眉头，思忖半晌，斟酌着开口说道，“按理说，元昼大人的要求，我们必不可怠慢，可是火种由元夜大人随身携带，府上惯例，深夜决不可打扰大人，万一坏了规矩，元夜大人的脾气大家都有耳闻，发起怒来，那才是伤了和气……”

姜还是老的辣。

管事比侍卫圆润得多，三言两语，便把林渊的说辞驳了回去。

元夜的脾气有目共睹，若林渊是元昼派来的人，那就一定要三思了。

可惜林渊不是。

林渊就是来拱火的。

事情越乱，把三个心腹都牵扯进来，庄主才会露出马脚。

“火种事关重大，关系到府内几百口人的身家性命，与元夜大人的休息比起来，孰轻孰重，管事应该能拎得清吧？”

“……”管事没料到林渊把话说得如此果决，同时也有些怀疑元昼府上是不是真的出了天大的事情，犹豫着回答道，“既然是救命的火种，那我只好带几位去询问一下元夜大人了。”

“多谢。”林渊欠了欠身，三人跟着管事，走进元夜府，来到了元夜的房门前。

雕花木门紧闭，阒无人声。

管事犹犹豫豫地伸手，敲了敲房门，半晌之后，无人响应。

管事微微愣怔，又硬着头皮敲了敲门。

其内仍旧寂然无声。

“看来大人睡得沉了。”管事转向百里桥，“明日再问，可好？”

“是你敲门不够大声。”林沧冷冷地说道，忽然伸手，在管事惊恐的目光中，屈起指节，重重敲响了房门。

余音回荡。

“哪怕睡得再死，你家大人也该听到了。”林沧冷笑一声，“他根本不在里面，你在诓骗我们，对吧。”

“怎么，怎么可能……”管事头上渗出细汗，“每日清晨，大人都会从这里出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意料之外的回答，林渊和林沧对视一眼，正想说些什么，眼前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元夜胡乱地披着外衫，满脸怒气，额头青筋暴起，仿佛要将人抽筋扒骨。

“大人，他们是元昼府上的管事，十万火急，才不得已打扰。”管事低头禀报道。

元夜一愣，夺过百里桥出示手中的令牌，辨明真伪后，嫌恶地咧了咧嘴，“啪”的一声把令牌甩在了百里桥的脸上，“什么事？有屁快放！”

“打扰了元夜大人的良宵，深感愧疚。”林渊抢在百里桥说话之前，目光有意无意扫过元夜散乱的领口，语气诚恳地补充道，“大人是长了痱子吗？元昼大人府中有上好的灵药，下次一定登门献宝。”

旁边的管事闻言，下意识顺着林渊的目光，看向元昼的领口，明显地愣了一下，早在偷偷仔细观察的林渊见状，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元夜的神情也出现了一刹那的不自然，不过立刻被怒气掩盖了，“废话忒多！有屁快放，三更半夜，敢来我地盘，若是没有十万火急的理由，哪怕是元昼，也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无意叨扰，想借火种一用。”百里桥适时地上前一步，插口说道。

“火种？干嘛？”元夜举起拳头，露出了威胁的表情，“这么点小事，敢打扰我睡觉？”

“府中水源被人投毒，听说大人的火种可焚万物，特来借用。”百里桥故意说了实情。

“投毒？”元夜骤然瞪大了眼睛，“谁这么大胆子，敢向元昼投毒？”

“不知。”百里桥适时地露出了一抹犹疑，“不过府中的白鱼暴动得厉害，连人肉也不吃了。”

“白鱼不吃人肉？”元夜完全不信，“哈”的笑出了声。

“它们的视觉和嗅觉都出了问题，我们怀疑水源……”百里桥的话没说完，就被元夜猛地打断了。

“你的意思是，幻觉？”元夜狠狠蹙起眉头。

“属下不敢乱讲。”百里桥低下了头。

“啧，家丑不可外扬，元昼竟然派你来找火种？完全不担心我趁人之危，恐怕是有圈套，专门来诓我的。”元夜饶有兴趣地说道。

“万万不敢，此番抉择，一是知晓元夜大人忠心耿耿，对阴谋诡计不屑一顾，二是元昼大人突有急事，任务……”

百里桥话音未落，林渊忽然上前一步，挡在了百里桥面前，对元夜露出了一个体面的微笑，“多谢大人肯借火种，我等万分火急，不便久待，还望大人体谅。”

百里桥一怔，看着忽然打断他的林渊，露出了一抹疑惑。

不过好在他原身石桥，虽然露出疑惑，但仍然无甚表情，元夜被林渊挡住，没有发现端倪。

“你刚刚说什么任务？”元夜忽然问道。

“此乃壬午之年，壬水克午火，火熄为土，若元夜大人愿借火种，那真是顺应天时，应运而为啊。”林渊反应极快，张口瞎编道。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元夜咧了咧嘴，满脸不耐烦，从腰间扯下一个香囊，随手丢进了百里桥怀中，“趁我还没改变主意，赶紧滚，小心让你们有来无回。”

“多谢大人。”林渊连忙说道，百里桥虽然心存疑惑，但也没说什么，恭恭敬敬地道谢，在侍卫的护送下，离开了元夜府。

甫一踏出元夜府的大门，百里桥就皱起了眉头。

“怎么临时变卦？你之前不是说好了透露任务，引起内讧……”百里桥压低声音问道。

“不用找了，庄主，就是元夜。”

林渊抬起眼帘，冷冷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