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里气氛不太好，方枕书像个一点就着的炸药桶，情绪在失控边缘徘徊。
叶嘉然也懒得安慰他了，反正等会见到顾梦还要爆炸。
其实想想方枕书也挺可怜，照方才渊说的，顾梦为钱抛弃了老公儿子，如今接近方枕书恐怕也是目的不纯。
有时候人越是缺失什么，越是把它看得很重要。方枕书渴望母爱，却几次三番被对方利用。
叮——
电梯停下来的声音把叶嘉然拉回现实，方枕书已经大步走出。
然而到了门口，方枕书明明心里急得不行，想抬手敲门却又僵住，迟迟没勇气面对。
叶嘉然站在一旁不催他，结果反而是里面的顾梦恰好开门要出去，与他们面对面撞个正着。
方枕书咬牙狰狞的表情把她吓了一跳 ：“怎么了儿子？你、你们来怎么不先跟妈妈说一声。”
方枕书目光复杂：“你要去哪？”
顾梦尴尬且局促地低下头，小声道：“妈妈有点不舒服，想去趟医院。”
方枕书沉默片刻，也不好再说什么重话，蹙眉道：“怎么了？”
顾梦挤出一丝笑，摆了摆手：“不碍事，只是有点头疼，老毛病了，不用担心妈妈。”
说完就看向叶嘉然，似乎在询问他们的来意。
“阿姨，我们进去说吧。”
叶嘉然用胳膊肘碰了碰方枕书，后者反应过来，语气僵硬道：“我想问你点事。”
顾梦脸上的笑意没了，她叹了口气，侧身让两人进来。
“是不是你爸他知道了？”顾梦关上门，身形一下子佝偻起来，扶着沙发慢慢坐下：“妈妈就不该留下。”
方枕书克制不住，倒豆子般抛出一连串问题：“妈，你是不是在澳门欠了钱？小时候你跟我爸离婚是不是也因为这个？这些年你不来看我，是不是拿了我爸的钱？”
顾梦把脸埋在掌心，肩膀耸动，哽咽道：“你早晚会知道的，妈妈早就知道会有这天了，只是……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你……你真的赌。”方枕书如遭重击，他爸说的竟然都是真的。
顾梦再抬头时已经泪流满面，哭的稀里哗啦，崩溃道：“儿子，妈妈对不起你，妈妈追悔莫及啊！”
方枕书脸黑的跟锅底一样，胸口起伏，显然气得不轻。
这种被亲妈欺骗的感觉，简直就像心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涌出无法言语的失望苦涩。
他转身就想走，顾梦却敏捷地从沙发上跳起来，抓住方枕书，顺势跪了下来。
方枕书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出乎二人意料的，顾梦竟然抬手扇了自己几个嘴巴，泣不成声道：“妈给你道歉，妈这些年都对不起你！你原谅妈妈好不好？”
方枕书这人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下意识就去握她妈妈的手，条件反射般把人搀起来扶到沙发上。
顾梦却死死抓住他不松手：“我承认我之前有赌瘾，但是妈妈已经改了！经历过生死才明白什么最重要，妈妈好后悔，当初怎么就把你们丢下了……”
“儿子，妈妈活不了几年了，你让妈妈在你身边赎罪好不好？”
顾梦情绪激动，浑身哆嗦不止，那样子很是吓人。
至少方枕书被唬住了，他不敢再刺激面前的女人，一时间也不敢转身就走。
顾梦从他的反应看到了希望，擦了把眼泪继续道：“妈妈现在穿得体面了，可以去找一份保洁的工作，等我赚了钱都还给你爸。”
叶嘉然在一旁皱了皱眉，他虽然陪着方枕书上来，但绝不好在他们母子说话的时候插嘴，尤其是这种时候。
方枕书沉着脸不说话，但明显有点心软了。
其实在他眼里这原本就不是钱的事，顾梦已经戒赌了，并且意识到了对他们父子的亏欠，在方枕书看来他妈沦落到这个地步已经遭了现世报。
“当什么保洁，你这身体能干重活吗。”方枕书冷哼一声，板着脸坐在沙发上。
顾梦赶紧陪笑道：“那妈妈去当保姆，反正肯定不会再要你爸一分钱了。还有你借给妈妈的，妈都会踏踏实实赚回来。”
方枕书狐疑地看着他妈：“你保证再也不赌了？”
顾梦立刻道：“早戒了，妈妈要是撒谎出门就被车撞死！”
方枕书呸呸两声：“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干吗。”
此刻他已经完全相信了顾梦，亲妈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这时候方枕书已经想着怎么帮她在方才渊面前说好话。
冷静下来后，方枕书挠了挠头，一脸歉意地看向叶嘉然：“嘉然，不好意思，让你跟我跑一趟。”
“这有什么。”叶嘉然看了眼顾梦：“刚才阿姨不是说头疼，要不去医院看看吧，是不是很久没复诊了。”
叶嘉然这么一提醒，方枕书立刻道：“对对，妈咱们去医院。”
顾梦脸色微变吗，这时候却说什么都不愿意去了：“不疼了，妈妈没事了，咱不花那个冤枉钱。”
“怎么是冤枉钱呢！”
顾梦拗不过方枕书，索性朝床上走去：“刚才情绪太激动了，你让妈妈躺会，明天再去医院。”
叶嘉然心中一动，顾梦这个反应，似乎很怕去医院。
柏耐寒在来的路上已经说得很明白，让自己陪着方枕书上去，就是听听顾梦对这些年的事怎么解释，以及她的态度。
正所谓旁观者清，有时候方枕书看不明白的事，旁人反而能做到心如明镜。
不过方枕书没多想，眼看拗不过亲妈，他决定先去给方才渊打个电话。
“儿子你就在这打吧。”顾梦突然道：“妈也想跟他说两句。”
方枕书怔了怔，但顾梦坚持道：“我也欠你爸一声道歉，既然他都知道了，这话也不用再憋在妈心里了。”
“那……好吧。”
方枕书忐忑地拨通电话，方才渊似乎一直守在手机旁等着，立刻就接起来：“枕书，你在哪？”
“我、我在酒店。”方枕书有些底气不足道。
这时顾梦突然把手机拿过来，点开扩音：“才渊，是我，儿子和我在一起。”
手机另一头沉默片刻，方才渊的声音冷下来：“顾梦，我们有过约定，你忘了吗？”
“我知道我不该出现。”
顾梦看了眼方枕书，眼含热泪道：“才渊，我已经戒赌了，从前是我对不起你们，做了太多错事，现在只想尽力弥补一些。算我求你了，能别让儿子跟我断了吗？我活着就这么点念想了。”
顾梦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方才渊大感头疼。
他被前妻骗怕了，心里不免存了份怀疑，可方枕书这小子心软得很。
方才渊但凡说出不许他们母子再接触的话，儿子就能帮着顾梦求情。
这时候叶嘉然突然道：“方叔叔，既然顾阿姨身体不好，情绪也不易太激动。电话里三两句讲不清，不如等方枕书回去当面说吧。”
“另外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让顾阿姨到你们医院去做个体检，您给推荐一位好医生。”
方枕书傻乎乎的还以为叶嘉然是替他妈着想，忙不迭帮着说好话。
方才渊也是个心思细腻的人，意识到叶嘉然这样说或许是发现了什么，克制住情绪道：“好，等你回来再说吧。”
挂断电话方枕书松了口气，抱住叶嘉然：“果然有你在我爸就好说话！”
方枕书正庆幸自己过了一关，却丝毫没有注意到顾梦看向叶嘉然时暗藏恨意的眼神。
叶嘉然拍了拍方枕书：“那我先下去，在车里等你。”
他想着去找柏耐寒，此刻叶嘉然还不知道十几分钟前，后者就在酒店大堂里抓了个人。
叶嘉然和方针书上去后，柏耐寒就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刷手机，实则暗中观察四周，果然让他发现一个形迹可疑的男人。
对方一身旅客打扮，戴着遮阳帽背着包，脖子上还挂了部单反相机。
但男人一直没有离开酒店，并且时不时朝柏耐寒这里瞟两眼，在确认他不打算上楼后，就往电梯走去。
就在男人手指即将碰到按钮时，突然一股大力钳住。
柏耐寒站在身后，压迫感十足，冷眼瞧他：“是陈真雇你来偷拍的？”
对方没想到柏耐寒上来就直接揭穿了他，一下子没控制住表情露出了端倪，这下柏耐寒更加确信自己猜的没错。
柏耐寒：“把你刚才拍的照片删掉。”
男人显得十分心虚，不敢与柏耐寒对视，但嘴巴倒是挺硬：“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我要叫保安了！”
“保安？”柏耐寒冷笑：“要不你直接叫警察吧。”
说罢突然动手，把男人脖子上的相机抢下来，狠狠摔在地上。随着一声镜头碎裂的声音，这台单反彻底报废了。
惊怒之下男人用力去推柏耐寒：“艹！你干什么！”
酒店保安听到动静跑过来，下意识去拦男人，柏耐寒则飞速捡起相机，取出里面的记忆卡。
男人这下慌了：“你别动我东西！保安，他是小偷！”
“你看我像吗？”柏耐寒面无表情的反问，他往那一站实在很有气场，保安再怎么也不会相信男人如此拙劣的谎言。
“报警吧。”柏耐寒对跑过来的前台道：“他的相机的确是我不小心砸坏的，不过这位可不是你们的客人，是狗仔。”
保安愣了一下，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顿时把人抓的更紧了。
男人：“……”
他认怂了，咽了口吐沫道：“我在公共场合拍照又不犯法，就算到了警察局，你也得赔我相机。”
柏耐寒连正眼都懒得看他，漠然道：“你觉得我赔不起吗？我砸了你的相机，你动了手，监控可是拍到的。”
“或者，我也可以赔偿你10倍的钱。”
男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柏耐寒是要跟他谈买卖了，当即安静下来，声音都小了几分：“那...我们找个地方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