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套招式打完，阿逸朝他们走来。

沉伶下意识地倒了一杯茶水给他，等他反应过来时，手上的茶水已经递了出去。

阿逸笑着接过了茶水，一饮而尽，“多谢师父。”

他的眉眼明媚，与之前杀他和花满市时完全不同，是沉伶记忆中阿逸的样子。他一时间有些恍惚。

牧镜尘在一旁冷冷开口，“好玩吗？”

阿逸大笑两声，愤然看向牧镜尘，“我真是不喜欢你。从前是，现在也是。”

牧镜尘抬眸，脸上冷意顿现，“真巧，我也是。”

随而，一道凌厉气波扫向阿逸。阿逸侧身后退，躲过那道气波的攻击。

但那道气波未停，往他身后的结界打去。轰地一声，结界轰然倒塌。眼前的场景倏然变幻，成为了一处凋零萧索的阴气森然的山谷。

沉伶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第一时间就是去找花满市。阿逸左手一挥，花满市的肉身被一团气波包裹着出现在他身旁。

“我要无量。”阿逸说。

这个结果，沉伶他们设想过。

阿逸特地留下了花满市的肉身，将他的魂魄灵识抽离，没有让他立即死，打得就是这个主意。他要用花满市来换无量。

沉伶还想劝他，“就算拿到了无量，你又能得到什么？那人会放过你吗？”

如今，神天宗神遥以上的修道者都死了，仅有的岳涛和岳平也身受重伤不知所踪。

所有的人都不过是那人手上的棋子，随时能抛随时能死。沉伶不明白阿逸跟着那人究竟是为何。

就算是为了复活彩霞。可彩霞肉身已死，魂魄和灵识也不过只剩丝缕，已再无复活可能，顶多只能寄生在他的肉身上存活，但灵识消散，也就再不复存在了。

“师父，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在担心我？”阿逸看着他，眼神流露出一种不明意味，“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加想要你。”

那是一种贪婪的想将对方吞食果腹的眼神。牧镜尘眉头紧皱，伸手将沉伶拉至身后，“你把岳涛岳平吃了？”

“他们？”阿逸冷笑着，“他们也配？不过，我倒是把他们做成了两个好玩的东西，送给你玩玩如何？”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两只蛇身人脸的妖物从他的身后凭空冒出来，上面的人脸，正是岳涛和岳平。

阿逸拍拍手，岳平与岳涛同时发动攻击，蛇尾鞭挞空气，带起一阵阵呼啸之声，宛如风暴中的龙卷扫向牧镜尘。

牧镜尘身形敏捷，如同游鱼穿梭于湍急水流中，躲避的同时不忘反击，一曲乐章自长箫中迸发而出，音波化作无形的利刃，切割空气，直奔岳涛岳平而去。然而，岳涛岳平没有闪避，任凭音波掠过身体表面，竟然毫发无损，它们的皮肤下流动着一层神秘的虚空护盾。

牧镜尘眉心一皱，丝丝寒气随着箫声蔓延，山谷间的温度瞬间下降，结霜覆盖了每一寸土地。岳涛岳平的移动明显放缓。

趁着傀儡速度减慢，箫声忽高忽低，音波如同密布的蜘蛛网，试图困住岳涛岳平。他们挣扎着想要摆脱，但未果。

正当牧镜尘以为占据上风之际，岳涛岳平突然爆，挣脱了所有的束缚。它们的双眼闪耀着奇异的光芒，仿佛得到了更强的修为加持。

牧镜尘不再留手，全力催动长箫，释放出积蓄已久的最强一击。电闪雷鸣中，巨大的能量漩涡形成，将整个山谷包裹。

岳涛岳平的行动开始出现迟缓。

箫声高扬，音波如同海啸，排山倒海般向他们袭去。岳涛岳平在这攻势下瞬间崩溃。一片耀眼的光芒劈下，岳涛岳平化为了无数碎片，散落在地上。

烟尘散尽，山谷恢复了宁静，唯有破碎的岩石和扭曲的树木见证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牧镜尘站在废墟中，手中的长箫沾满了尘土。岳涛和岳平躺在不远处。

阿逸也没有指望这两个东西会给牧镜尘伤害，似乎就真的和他说的一样，只是为了给他玩玩。

这个时候，花满市的肉身开始逐渐失温。再不将他的魂魄归位，体温流失后，就将再也无法活过来了。

“我答应你，给你无量。但是要保证他能活。”一直未出声的沉伶开口。他不再执着纠结阿逸的目的，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救花满市。

“自然。”阿逸说，“我给你们七天的时间。七日之后，你们不来，我就把他也做成好玩的东西。”

那个好玩的东西，自然是指跟岳涛岳平一样。

两人看着阿逸将花满市一半的魂魄归位，感受到他的呼吸渐渐起来后，就离开了。

要在七日之内拿到无量，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无量只出现过两次。

一次是天昭时那句箴言，还有一次就是夜白城时，沉伶和牧镜尘曾无意中落入过无量。

此外，再无任何有关的传言。

沉伶忽然想起另一个无形的虚空——霞浦。

霞浦的出现与无量有相似之处，他当年用云笈签落这一段虚空时，并不知道自己把那些妖族放到了何处。当时的情形，不过是心中所动，顺势而为。

而一百年前，牧镜尘被困大荒，濒临死际时。沉伶也忽觉识海翻涌，心念所动，这才突破魂魄来到了大荒，带走了奄奄一息的牧镜尘。

当时，伤势颇重的牧镜尘被送入了霞浦。霞浦里的时间，亦与现世截然不同。

或许，霞浦就是无量。

如此看来，还是要找到在无量中长大的流萤。

于是，他们又回到了堇阳城。

一进堇阳城，发现不过才过了一日，城中光景已然不同。

统一云笈各地的神天宗神遥之上的修道者都死了，余下的修道者修为微弱，也就比寻常百姓好那么一点。

没了修道者的灵力牵制，一时之间，各路人马蠢蠢欲动，烧杀劫掠之事四起，人心惶惶。

堇阳城此前就遭遇了一批贼人烧杀劫掠，城中乱成一团。只是他们当时忙着花满市的事，就没仔细过问。

这次回来，发现堇阳城内已经恢复了生机，井然有序。

路上，他们还听到了百姓们在说绝尘和边奇水的名字。他们就都多听了两句。

一人说，“绝尘仙人他们三人从东边一路平定叛乱到堇阳，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就平定了好几座城。”

“边奇水仙人也厉害。我听人说，他可是一人一刀就收服了西部的贼匪。”

“还有流萤仙人，城中的病患都是她医治的。听说她有一首普救众生的曲子，正是之前的神医之曲，玉清补。”

“.........”

沉伶听得不明不白的，赶紧回到了他们在堇阳城的小院。

还好小院落了结界，没有允许其他人进不来，否则都不知道这小院会被多少人踏破。但即使是这样，小院的门口还是聚集了无数的百姓，他们有的带着糕点有的带着宝石，蹲守在门口，想送给绝尘他们。

沉伶大开眼界，“这是怎么回事？”

绝尘便与他们说了上次分别后发生的事。

上次分别后，他们本被派去跟踪岳平。但是岳平回了堇阳宗后，就一路东行往密林而去。他走后不久，神天宗所有神遥以上的修道者都往密林中汇聚，之后再无任何消息。绝尘当时与花满市他们见了面，说明了情况，随后往各城中去，想看神天宗在玩什么把戏。

结果神天宗的人一去不复返，各城忽然乱了起来，神天宗留下的弟子们灵力低微，比常人强不了多少，很快就被那些人高马大武艺高强的贼匪拿下处决了。

一城如此，其余的城也都几乎如此，一座接一座的沦陷了，百姓们或被杀被辱，苦不堪言。

绝尘他们看不下去，就顺手收拾了那些贼匪，医治了普通百姓，并挑选了一些人暂时接手了神天宗的一应事务，算是保障了基本运行。后来，他们就一座城一座城的救过去，渐渐就成了百姓们口中的救世主。

一路救到堇阳城。此时，三人的名声大噪，百姓们为了表达感谢，纷纷涌来小院，想给他们送些心意。

这个时候，神天宗分据各地的优势就显现出来了。那些被他们留在城中管理秩序的人很尽责，学着之前神天宗各城向宗内报送情况一样，纷纷送来他们走后的秩序整顿情况、收支情况等，俨然把他们当成新的宗主。

他们三人，就莫名其妙成了神天宗的核心人物，掌握着绝对的话语权。

今晚，他们正在商讨，想把神天宗换个名字，不以神居，也不再有修道者，而是由凡人共治。

商讨在一半，沉伶和牧镜尘就回来了。

两人听他们说完，不禁有些唏嘘。神天宗在神妖大战中起势，历经千年，才终于形成一统的局面。但这不过是那个人所设的棋子，一夕之间就分崩了神天宗。

神天宗虽然崩了，但是天下一统的格局还在，这时候只要有人出现收拾了这个烂摊子，就能享受到这天下一统的果实。

没想到，这个果实，竟然被绝尘他们收入囊中。

他们以前没有想过没有做到的事情，居然一下就被绝尘他们做到了，还真令人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