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三千里梧桐林火光冲天,浓烟遮天蔽日,火舌不断蔓延将花草鸟兽吞噬殆尽,小玖颜被人捂住口隐匿暗穴处,前方站着高大俊俏的男子,语气冰冷,“是你纵的业火?”
对面阴鸷冷戾的男子冷笑,“妖王,是你置众妖于死地不顾,不配为王,凤族神谕,‘神火现世,尤十日并出,祸乱三界’,天不可违,此女必死。”
男子眸中闪过冷色,“姑妄听之。”
小玖颜听着外面的打斗声,身旁女子声音温柔,“小玖别怕,睡一觉就好了。”小玖颜被禁锢在一个温暖怀中,黑瞳骤然一缩,看着女子身上不断溢出的鲜血,小手胡乱地摸索着伤口,却是覆血难收,双目泣血的女子在她眉间轻落下一吻,小玖颜神识变得模糊陷入沉睡。
“阿柒!”睡梦中的白玖颜猛地睁开眼,惊觉的环顾四周,一片安静中白玖颜垂下头双手抱住双膝,蜷缩的身体微微颤抖,受伤后的灵力仿佛都消失了。
“你醒了。”幽暗的角落里传来熟悉的声音,白玖颜缓慢而艰难地抬起头,无助的目光与君辞深邃的黑眸相遇。
白玖颜收回目光,忍着伤口的痛意向屋外走去,只是没走上两步,却被巨大的力道扯回坚硬的怀中,君辞身体前倾攥着她的腰肢,眉眸色一暗,“你又要走?你想去哪?”
白玖颜轻咬着唇,她深知妖界异乱,势必不会停止追杀,她不能再久留,还有阿柒的安危。
试图挣脱他的桎梏,身体却失了力气,“殊途不同路,你放开我。”
话音刚落,君辞将她直接打横抱起,声音从头顶传来,“你在怕什么?我会护你。”
白玖颜蓦地没了声音,感受耳边似乎传来不断滋长的鬼魅回荡声响,黑眸一瞬不瞬盯着他,良久,嘲弄轻笑起来,“凭你吗?你只见过凡间山海磅礴这一隅,如何知蜉蝣撼天地的不自量。”
君辞看着她那副不在意的模样,面色微怒,“那你是想斩断缠结,与我此生不复相见吗?”
白玖颜看到他手腕不经意露出的千丝绕结一怔,心口蓦然一阵刺疼,她早已回不去了。
就在这时,小寂离几人推开屋门闯了进来,小寂离盯着眼前被君辞抱在怀里的陌生女子,嗫喏道“君辞哥哥。”小寂离嘴巴一瘪又开始小眼汪汪,哥哥一醒来又抱上别的姑娘。
叶风止看着这来路不明深不可测的女子,眼里几分探究,语气平淡道“姑娘尊姓大名?”
“凤玖。”
白玖颜想起叶风止对妖族的厌恶,不自觉后退两步,叶风止不经意握住她的手,白玖颜手心传来剧烈灼伤痛感,她看向叶风止流血的手,瞬间了然,她的血天生能克制妖邪。
叶风止眼底迅速凝起寒冰,喊道,“你是妖!”白玖颜只得纵身一跃飞身遁去。
冷月清晖,白玖颜半倚在房檐上,荡着二郎腿,旁边倏忽落下一道黑影,君辞依然那副冷淡模样。
白玖颜疑惑道,“你知我是妖,就不该寻来,也罢,最后一次见了。”
君辞头微垂着,脸上半明半暗,声音沉缓道,“你身上可发生了什么?”
白玖颜不想他观其旧往,知其晦暗,二人仅存于那段至暗时光的情义,如今看他们安然无恙,朝途之中同行之人,没有她也好。
白玖颜垂眸淡道,“这与你无关。”
君辞抬眸凝视着她,声音缓缓,“你不信我。”
此刻在君辞眼里,她是见过几面的凤玖,是凡心炽热爱恋红尘都不能有的凤玖,已然不是从前的白玖颜,她收敛心头的失落,“如果三界都要杀我,你还护我吗?”
君辞一介君王,历尽杀戮,但又有玲珑心,慧极必伤,是以身心受难,或许冷血无情倒也好,好过刀剑无眼,死在必经路上。
君辞瞳孔蓦地震了震,在一旁坐下,声音有几分倦怠的暗哑,“从前我父皇说过,沼泽暗渊里的花不想被看到,因为会死得快,有人要杀你,并不是你坏,而是你的存在破坏了暗渊里的水质。”
白玖颜抬头看他,第一次见他如此耐性说出这些沉重的话来。
“如果水质变化太慢,就会被绞杀其中,但你不要怕。”
白玖颜难得见他袒露心声,一个翻身坐到他旁边,单手支着脑袋问道,“那也有很多人想杀你吗?”
君辞身体蓦然放松,自嘲笑了笑,轻声点头道,“概莫能外。”
继而道,“杀戮越多仇敌越多,动了他人的父兄,子孙复仇又如野火燎原雨后春生,孤高甚寡之王者,命数不过十余载,届时风水轮流转,又沦为刀下鱼俎,仇怨很是寻常。”
“仇恨,是最难放下的。”
白玖颜神色复杂,“倘若有那么一天,你我成为仇敌,你会如何?”
君辞眸光平静,“若我是君辞,你可以杀了我,若我是苍月,我会与你决一死战,因为那时我的命不属于我,它是所有簇拥我的人的性命,我的十余载,他们赌上了一世。”
白玖颜突然释然,“不会有这么一天的。”
正欲起身,身体突然一阵摇晃,君辞扶住她,幽幽低笑出声,“你没事爬这么高做什么?”
两个人走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白玖颜总觉得眼前的君辞熟稔得很自然,又很奇怪,不像前几日的陌生感,也不像初识,白玖颜摸了摸自己的脸,试探性地开口,“你以前见过这张脸吗?”
又懊恼地拿手拍在脑门上,这问的什么,君辞倒是认真看着她,眸中闪过一丝幽光,“没见过,但耀眼夺目的东西见一次就不会认错。”
到了君辞他们住的客栈,白玖颜停下脚步,蓦然想起叶风止心中有些发怵,身上伤还没好进去怕不得被刀剑捅成筛子,只得轻声道“但君辞,我是妖,人妖殊途,跟妖在一起人的精气会被吸食,多少不同路,我得走了。”
“你去哪?”
“苍月”
“那你还回我家?”
白玖颜当场堵的说不出话来。
缘生阁,芥子秘境重启。
空中倏忽划开一道幽深裂痕,无数黑气贯涌而出,四方妖兽破开了秘境的封印,两道流光悬于上空幻出岐月和修若的身形,两年未见的岐月面容更加阴鸷狠厉,睥睨众生的姿态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气。
缘生阁一众弟子早已列阵久候,随着长老一声喝道,“起阵。”众弟子十指翻转,念出术诀,以指御剑,在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云团,骤然间无数利刃从天而降,一记幻光剑影斩杀一只妖兽,顷刻间,无数妖兽死于剑阵之下。
角落里,两只妖灵瑟瑟发抖,其中一只竹鼠喊道,“度娘,你赶紧趁乱溜走吧。”
名叫度娘的女子长得珠圆玉润,肤如凝脂,甚是娇俏,但此刻只剩元灵,身形若隐若现,懊恼道,“气死我了,这帮道士蛮不讲理,以前人家只是青城山下的一户人家门前的一只初练成人性的桃花妖,也没做伤天害理之事,有次大火救主人心切,脱离了本体,还不小心被主人夺走了气运,这才倒霉被这帮道士丢进秘境中,害得我灵力稀薄,差点魂飞魄散,我得回青城山找我主人。”
“他们居然说什么长得这么漂亮的妖女,去人间一定祸国殃民,简直胡说八道,我只想跟我主人喝喝花酒,唱唱小曲。”
小竹鼠小声道“可是已经百年都过去,人还在吗?”
叫度娘的小桃夭瞬间哭的桃花带雨,小竹鼠看愣住了,她长得是真好看呀,白皙透亮,唇不点而红,是他见过的花夭里顶顶漂亮的。嘴里不停念道“主人死了吗?可我还没活腻,还想多活两天,不想殉树!”
小竹鼠摸不着头脑,“殉树?”
“主人说了,我长得枝繁茂盛,花开得灼灼动人,想拿我当棺材木,他可喜欢我了。”
小竹鼠牙齿都快被震的磨掉了,这小桃夭也太好骗了,“一起死算哪门子喜欢?”
小桃夭正想开口,一只冷剑轰隆而下,在小桃夭在仓促逃窜抱起竹鼠的瞬间砸出一个大坑。
说那时,岐月单手蓄力一记凌空斩破风而来,弹指间便毁掉了半个雷云剑阵,岐月眼眸血红,“区区蝼蚁,不自量力。”
缘生阁的长老冷声道,“大言不惭,你我只不过是分的天地一道生机的芸芸众生罢了,有何尊卑贵贱,善恶不过一念思量,恶,源于心中痛苦,你毁天灭地就能解你心魔吗?”
这句话像是戳中了岐月的痛处,而底下的众道士齐刷刷坐定念出了清心咒,岐月感觉体内元珠剧烈躁动,身上的黑气肆溢,那股属于江贤师父的灵力在压制魔气,两股力量冰火两重天争相抗衡,岐月面目也变得狰狞起来。
一旁的修若见状不妙,驱动魔气召唤出成千上万只巨大的黑色蝙蝠,朝着道士飞扑撕咬,趁着这群道士分神之际,修若带着岐月飞速离去,消失在缘生阁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