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经历了太多太多，舒玉困倦得不行，她接过闻风笑递来的月神杖，抱着回女寝室睡觉了。

为了修炼阴阳剑派的术法，三个人在这段时间都是半夜三更才睡觉。

少苍照例伺候师尊入睡，最近闻风笑也累着了，梳洗省了很多步骤。在洗脸前皇少苍前先替闻风笑解开了手上的包扎。

端着师尊的手掌，他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道：

“已经全好了，下次小心点，幸好没留下什么疤痕。”

“嗯。”闻风笑今天施展得都是高难度的术法，这会困得厉害，只顾着小鸡啄米般地点头，压根没把徒弟的话听进脑子。

少苍也不为难他，替他洗漱、铺床、盖被。

“今日离魂时间太长，师尊想必累了，早点歇息吧。”

“你不睡吗？”闻风笑拉着徒儿的手，头靠着枕头，满脸疲惫地问。

“等会就睡。”皇少苍低声应道。

闻风笑没多说什么，躺下先睡了。

但他睡得并不安稳，习术之人对人“气”的流动特别敏锐，他知道，皇少苍一直没回来睡觉。

浅浅地睡了一个时辰后，闻风笑实在也睡不着了，他起身，披上毛皮斗篷，点上油灯，用手护着光亮，打开门，去院里找人。

夜月高挂，透着深冬的寒意。

闻风笑被冷风吹得脑子清醒了些，他缓缓进入之前几人一到修行的小院，找到了皇少苍。

这个身型高挑的男子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仰着头。

顺着他目光看去，闻风笑看到的……是漫天的繁星。

他轻盈地跳上石头，自认为没发出一点声音。但显然是自欺欺人，少苍是他教出来的徒弟，对气的感知力与他旗鼓相当。

“师尊不困吗？”皇少苍问道，他的视线并未从夜空离开。

闻风笑与他并肩齐坐，也把腿盘上石头，他拉了下披风，有些尴尬地抓抓头，笑道：

“当然困啊………但，也许是习惯了你睡同屋，听不到你的呼吸声，如今，却不能安睡了。”

现在就这样难以习惯，半年后人走了，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两人一时无言，都想到了同样的问题，越发舍不得分开了。

皇少苍向一侧倒下去，果真稳稳地靠在了闻风笑的膝盖上。就这么枕着他的大腿，透过他的体香，欣赏着异界夜景。

闻风笑伸手，把遮住他眼睛的刘海拨开，好看清这个男子精致的五官，做师尊的那个开心地说道：

“这样子撒娇，仿佛又回到了你小时候，比我矮的那个时期。”

皇少苍知道闻风笑说的是当年他刚逃出犁上国被他捡到的那会。在逃亡的路上，少苍总是睡不安稳，半夜被噩梦惊醒。

那时候皇少苍也会抬头，确认师尊在自己的身边，然后顺势靠在他怀里。

那是小孩子的特权，自从分床睡之后，便无法享受了。

如今少苍难得重温以前的感觉，他静静地靠着师尊，不说话。

“在看星星吗？苍儿？”闻风笑问道。

少苍伸出手，正好能摸到闻风笑的下巴。

最开始，闻风笑稍微皱了下眉头，并非不喜欢少苍这么做，只是他的理智在告诉他，对方是自己徒弟，这个举止有些僭越。

最终，他也没有阻拦少苍，而是默默地接纳了他的抚摸。

皇少苍一边用手指扫过他光洁水润的肌肤，一边说道：

“师尊你知道吗？我们也生活在一颗星星上，只是我们所在的星星不会发光，会发光的星星跟太阳是同类。

那些恒星的周围也许也依附这类我们所生存着的类地行星，而我的故乡，就在那其中。”

闻风笑还是明白一些近大远小的道理，这也是他第一次尝试去理解宇宙。很奇妙，星星们明明就在那里，他却从没想过它们为什么存在，是以怎样的形式存在。如今，师傅两的身份似乎调换了。

他开始向自己的徒儿寻求知识。

“苍儿，按照你的说法，那……你的故乡，那颗诞生出你的星星，离这里很远吧？你能看得到吗？”

黄少沧笑了，笑得坦然而又无奈，他摇头：

“看不到的。

以我这具身体的机能，可视范围是有限的。我的故乡，在视界限之外，它的光还没照耀到这里。

也许，随着宇宙的暴胀，我故乡的余晖永远都照不到这里。但它确实也在宇宙的某处，就像无数的、其他不可见的世界一样。”

“你说了很多奇怪的词汇。”闻风笑垂目：“是你转世前所在世界的知识？”

“嗯。”

“我不是很懂，你在自己世界学到知识，也可以用来解释我所在的世界？”

“师尊啊，这两颗星星本来就在同一个宇宙，因为距离太遥远，所以我们才觉得那是两个世界。

其实，我们还是在同一个宇宙，沿着相似的路径演化、进化，成为了相似的生命。”

听到这里，闻风笑似乎理解了一些：“很神奇，明明相隔那么远，却能如此相像。”

“我们都来自于宇宙最初的余晖，往不同的方向发散而已。宇宙无穷大，演化相似的世界，理论上有无数个。”

他轻抚着闻风笑的脸颊：

“我和师尊本来在不可交集的两个世界，就像是隔着大海的两座孤岛，以人类的能力造出的小船是无法通过汹涌而广阔的海域。

唯有灵魂，可以穿越时间和空间，让本不可交集的我们相遇。

师尊，我能够重生，能够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闻风笑顺着他指尖的抚摸，一点一点地弯腰，低头。两人的脸越来越近，他没有盘头的习惯，散落的发丝滑过少苍的肩膀，落在他的胸前。

他忍不住用手把一部分头发捋到耳后，能更清楚地看到那些固执的发梢安静地躺在徒弟的胸口，随着他有些失控的心跳上下起伏。

彼此的呼吸近在眼前，倒映在少苍眼眸里的暗蓝色星海，在闻风笑的靠近中，渐渐被他的脸庞所取代。

异样的情绪带着渴望在胸口涌动，似乎要随着震耳欲聋的心跳声破体而出。

皇少苍长久以来的克制，在这一刻变得难耐，他按着闻风笑的脑后，没有用力，却阻拦了他的退路。

在即将亲吻到彼此双唇前，闻风笑抿了抿嘴，眼神为难地移开向了别处。

他两颊泛着微红，躲避着的双眸里夹杂着不知所措。

不能这样。

可是他连责怪徒弟的话都说不出口，只是无声地表达着他的为难。

少苍微微笑了一声，是苦笑，连叹出的气息也难掩失望。

但闻风笑既然选择停下，他不会强求。

“我困了，回去睡吧，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