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不久之后,针对黑田长政、加藤清正等人提出的诉状,以及大阪方面要求小西行长回大阪受审的要求,一篇回复大阪的文书被公诸于世。
这篇公开的文书内容总结下来主要大致有如下几条:
其一,小西行长通敌叛国纯属无稽之谈。
文禄之役开始前小西行长与朝鲜的往来都是为了不战而屈人之兵,减小我方损失,保护好宇土的领民与子弟兵,绝无通敌一事。黑田如水自仅仅是劝阻太阁都被罚禁足,小西行长若通敌,怎么可能不被太阁治罪?难道在提出诉状的人看来太阁那时已经老糊涂了吗?
其二,黑田如水未经审讯就随意定罪,忠奸不查,是为不智。
昔有德川内府以莫须有的谋反罪要求上杉家上洛自证,今有官兵卫未经审理,直接给小西行长定罪。如此是非不分,缺乏判断力的行为简直还不如三岁小童,真难想象做出这种判断的人居然是昔日太阁麾下的头号军师。
若小西行长这个文禄、庆长中立下首功的人都可以随随便便就被扣个通敌叛国之罪,那某个在文禄、庆长未立寸功的太阁麾下第一大军师是不是该先切腹做个表率?
其三,加藤清正公报私仇,党同伐异,是为不忠。
加藤清正口口声声说行长不忠,此人在文禄、庆长之役又有何作为?因为和行长的私人恩怨反复破坏和谈,致使好不容易争取的成果功亏一篑,又在露梁海战前言行不一,抛下其他人自己逃跑。这真的不是在贼喊捉贼吗?
以忠义之名公报私仇,党同伐异者自古以来就数不胜数,此诸多诉状究竟是为私还是为公,丰臣本家是否可以纵容,为君者应有明断。若真的是在为丰臣家尽忠,就应该避免这种有损本家名望、信义之事。
其四,武断派无视百姓疾苦,以尽忠之名穷兵黩武,是为不仁。
平壤失守后,和谈本就已经是最优解。前方战线拉长,供给不足,后方九州的百姓也因为战事苦不堪言,许多农夫被强行征召,大量良田无人可耕,不堪赋税、徭役的百姓甚至要背井离乡,无数孩童成为孤儿。太阁在反复斟酌下默许了小西行长的和谈。而所有谈判都是在总大将宇喜多秀家知情的条件下进行的。所谓欺上瞒下纯属某些对此不知情的外人一厢情愿的揣测。
状告之人对前方战事的实情与本国百姓的疾苦视而不见,对和谈的必要性百般否认,还打算以怠慢、不忠、通敌为由想要惩处主张和谈之人,难道为了他们口中的忠义,全九州的百姓都活该家破人亡吗?
其五,寺泽广高为眼前小利背叛昔日好友,是为不义。
寺泽广高与小西行长同为太阁旧臣,共事多年,本应共同辅佐秀赖公,然而太阁病逝后,德川内府屡屡违背太阁遗命,他不顾廉耻前去投靠。为保全家族在乱世中摇摆不定本不是什么大事,然而他不仅认真给德川当狗,在关原之战拿出吃奶的劲痛击昔日的挚友,还在关原战败后辗转投靠了黑田如水,如今又拿出诸多对小西行长不利的证据只为至他于死地。昔日的挚友尚且能如此歹毒地对待,这样的人心中还有什么忠义或底线可言?这种人说的话能有什么可信度?
其六,我等不怕做朝敌,但绝不做天下之敌。
公道自在人心,而不在你官兵卫的一家之言。你官兵卫可以借着丰臣家的名望来强行给我们扣个朝敌的罪名,但别以为只要借着本家的威望就可以让我们咽下莫须有的污名。我们不怕被当作朝敌讨伐,唯独不能容忍因奸人诬陷,而被天下百姓视作通敌叛国的不义之人。你想来就尽管放马过来吧,这种时候什么审判也没意义了。
这封回复大阪的文书礼貌地问候了状告小西行长的诸位大名……也在本就苦于征朝一事的九州激起了不小的波澜。留在九州稳定局势的栗山善助来信说当地的切支丹势力似乎正酝酿着一场动乱。
虽然官兵卫在军事上确实是当之无愧的大军师,然而……过快的攻略速度也意味着他并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来消化那些被他吞噬的版图……
现在,他感受到了这种反噬。
让火种变成燎原之火的,是另一件事……
利休七哲之一,切支丹心中的圣人高山右近遭到暗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