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的声响。皮匣子叮铃一声,歪歪扭扭地朝下划去,被余州险而又险地伸腿钩住。
“螺丝刀……”
严铮大胆地挪上前,飞速取了螺丝刀,精准地扔到老人手中。
老人瞅了瞅,又将螺丝刀撇到一边,眯起眼道:“记错了,好像不用螺丝刀。”
“……草。”
严铮崩溃了。
四人逐渐被逼到最末尾,不得已踮起脚尖,牢牢贴在驾驶室的门上。其他的鬼怪接连被吞噬,残缺的空壳地铁只剩下了这群守表人。
汗水浸湿衣衫,就在严铮实在忍不住,打算出声催促时,老人将怀表的后盖一扣,咧开了嘴,“修好噜,指针能走路喽!”
余州松了口气。
接过怀表,凑到耳边细听。滴答,滴答,仿佛一颗生机勃勃的心脏在跳动。
他缓缓拧动旋钮。两三圈之后,周围光景开始发生变化。
严铮激动得蹦了起来:“靠!真行!真的行!”
“太好了……”
时光倒退,昔日之景如慢放的电影,帧帧过境。
最先喷涌而出的是声声哀嚎。人皮剥落、肢骨断裂、血流成河。无数活生生的人被绑着、压着、拖着、拽着,扔到铁轨下,塞进空壳里,葬送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窗户碎裂坍塌,人皮猎猎鼓动,昏黄烛火穿透,冰冷的播报音混合着车轮碾过的咯吱音,声声回响。
怨气横生,鬼影攒动,沾着血的眼球们从遍野的尸首中脱落而出,一蹦一跳,聚合成一片黑红。它们于涌动的黑雾中扭曲、撕扯,引燃业火,开天辟地。
寂静的车厢亮起惨白的灯光,站牌被无形之手篡改,列车驶向新的旅途。
余州拧到指尖酸麻,眼眶湿润,才将这些景象翻篇。
褶皱被抚平,断口生长,绵延向前。碎了一地的玻璃回到窗框上,纸糊的空壳消逝于洪流,崭新的地铁窗明几净。几个头戴工帽的身影站在修建好的地铁前,目光幽深,窃窃私语。
拿什么方式来检测地铁好呢?
指指点点,谋谋划划,空壳地铁被架上轨道,窗玻璃被记号笔标出尺寸,车门被拆卸打磨,轨道被反复丈量……
这是恶之源,是循环的起点。
拧到这里,指针忽然停止不动了。
轨道的尽头,浮现出一个白色的漩涡。
地铁驶进漩涡,白光乍现,失重感席卷全身,仿佛堕入了一个空白的深渊之中。
余州抬手遮眼,倏地听见一道东西碎裂的声响。
光芒褪去,他们又回到了地铁的车厢之中。余州放下手,发现掌心中多了一块闪闪发光的镜子碎片。
他转过头,老人还站在身旁。
“谢谢你,老人家。”他由衷地道。
“这个世界消失了,我要走了,”老人笑眯眯的,“但是我突然很想告诉你一件事。”
余州忙道:“您说。”
老人道:“在几年之前,一个年轻人也曾找我修过怀表。可那时我满心怨恨,明明能修却拒绝了他。好在那个年轻人后来找到了别人帮忙,否则,他或许就要死在这里了。那之后,我就时不时地打开工具箱,摸摸那些已经钝了的,生锈了的老家伙。它们陪伴了我这么多年,可却没帮我修好最该修的那一块表。这么多年过去了,终于又有人找到我,让我帮忙修表了。幸好我等到了今天。”
余州道:“老人家……”
老人摆摆手:“你知道么?那个年轻人的怀表,跟你手上的一模一样。”
余州蓦地瞳孔皱缩。
“您是说……那、那个年轻人是?”
老人笑了一下,皱纹舒展开,“我老了,再多的细节就不记得了。但那张脸只要见过一次就不会忘。你转身看看后面,他这不就来了吗。”
余州怔了一瞬,回过头。
一阵乱风刮过,鸭舌帽坠地。灰蓝色的长发飘散,狂妄地糊了他的视线。一道身影以极快的速度从他面前闪过,空气中弥漫起好闻的艾草香。
人转瞬间没了影。余州突然感觉,手上好像轻了许多。
低头一看,躺在掌心的镜子碎片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