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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 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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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抢先一步,轻松地捏住虾须,将那只依然活蹦乱跳的磷虾递到了她的面前。她道了一句谢谢,伸手接过。

“Japanese ?”对方问道。

她抬头望去,眼前是一个身材高大、体格健壮的女生,脸上分布着明显的晒斑,眼角有深深的笑纹,头发随意地扎成一个松散的丸子头。

“是的?”千昭用日语回答,不由得警觉了起来。

“哈哈哈!”那女生爽朗地大笑了起来,也用日语说:“果然日本人就是好认啊!全世界大概只有日本人会在道谢时下意识地弯腰鞠躬吧!”

“哈哈,是的呢~”那女生的笑声充满了感染力,让千昭放松了下来,她问:“你也是日本人?”

“国籍上不是呢。”她摇了摇头:“我的祖父母在战败后不久就逃到新西兰这边来,所以国籍上我是新西兰人哦!”

“原来是这样,所以你在道谢的时候,是不会下意识地弯腰鞠躬的吧?”千昭开玩笑地说。

“嗯嗯,不会的,哈哈哈!”女生说着脱下了料理手套,向千昭伸出了手:“我叫栗花乙葵!”外表那样魁梧名字却意外地可爱。

“哈哈~你果然不是日本人。日本人在第一次自我介绍时一定会先说‘初次见面’的~”千昭也脱下了料理手套跟栗花握了握手,说:“初次见面,我叫雨宫千昭~”

即便是已经过了两个月的温吞生活,她仍旧不由自主地与人群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习惯性地审视着周围的环境,仿佛随时准备应对不可预知的突发事件。

在这样的极端环境下,船外是温度极低、鲜有船只经过的罗斯海,如果真的发生了紧急情况,想要从船上逃脱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经过十天的细致观察,她注意到这艘船上的乘客大多是以家庭或情侣的形式结伴而行,他们中的大多数是两到三人一组。有一两个每天都扛着各种贵重摄影设备,到处架支架沉迷拍照的欧洲人,剩下的就是她和栗花。

面对主动跟她套近乎的栗花,她自然也是保持着防备的。而自从那次烹饪活动后,栗花也只是在偶尔碰到时跟她点头笑笑,聊两句天气,没有再继续试图拉近关系。

在南极半岛游历了几天后,她终于坐上了那架极地飞机,准备从空中穿越那个地球的终点。

“这位置没人吧?”栗花指了指她身旁的座椅。

“嗯嗯,没人。”她回答。经过这么些天,旅行团的成员应该都已经注意到她是独自旅行的了。

“真期待啊!我们终于要前往世界的尽头了!”栗花一边按空乘人员的指示扣上安全带,一边兴奋地说。

“是啊......栗花小姐好像也是一个人参团的?”她试探地问。

“哈哈~是啊~我爸妈对这种这么折腾的行程不感兴趣,所以我攒够钱就自己报名啦~”

“哦?看来栗花小姐很喜欢去旅行呢?”

“是啊!我总是会因为见到了没见过的风景而感动!会感叹‘哇,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栗花说话时总会露出那种不像日本人的夸张表情,看上去确实是在新西兰长大的人。

“那雨宫小姐你呢?你又为什么是一个人呢?”终于扣好安全带的栗花语气随意地问。

“我......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千昭回答,语气平静。面对这位似乎只是萍水相逢旅程结束就没有机会再碰面的人,她也懒得去编什么故事了,直接就说:“我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一直都是一个人。”

“哇~那你也太厉害了吧~”栗花依然表情夸张,说:“居然一个人活到了现在!还走到了世界的终点!”语气中满是敬佩。

“哈哈,是吗?”千昭轻描淡写地回应着,她并不打算深入这个话题。她的目光转向窗外,思绪随着飞机的轰鸣声飘向了远方。

她想起了这些天看到过的风景。

在冰冷刺骨的海水中,独自鸣叫着跃出海面投下一片巨大阴影的鲸鱼。在一片雪白的蛮荒之地中,唯一昭示着人类存在痕迹的科考站。还有那只在大块浮冰之间警惕地注视着他们的北极熊。

这星球上的所有生物,不都是一样孤独吗?大家都是独自来到这个世界,经历一番后又独自死去。

飞机在空中颠簸了快两小时后,空乘人员通过广播告知即将要到达南极点的上空,开始降低高度以便让乘客能看清楚。千昭跟其他乘客一起抱着氧气筒吸着氧凝视着窗外,那无垠的白色冰原在晨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几乎刺眼的光芒。随着高度一点点下降,视野范围内出现了一座科考站,她认出那是著名的阿蒙森-斯科特站。

终于到了。

机上的乘客们也都激动了起来,说着各种她听不懂的语言,家人们、情侣们牵着手共同见证这一时刻。而原本素不相识的乘客们,虽然无法沟通但都用简单的手势,竖着大拇指向彼此传达着心中的激动与喜悦。在这个特殊的时刻,语言的界限变得模糊,而人类共有的情感却变得无比清晰。

这时栗花也向她伸出手来,脸上还是带着那种夸张又富有感染力的兴奋笑容。

千昭没有犹豫,她牵起了栗花的手,两人一起放声大笑起来,又一起流下了激动的眼泪。她还不太了解这个人,但不可思议的是,她很确定对方此刻的心情一定也是跟她一样的。

看到世界的终点让千昭心里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这不是什么凭自身一人可以抵达的地方。那些跟她一样独自降生到这个世上的人们,为了共同的目标联结在一起。在这些天邮轮上听到的讲座中,她知道那些人也因为立场、政治等各种原因经历了背叛与欺骗,阴谋与算计,但即便如此,他们最终还是一起走到了那个世界的尽头。

一个人走向另一个人这件事本身就是一场走向未知的冒险。每个人都清楚,这过程中也许会遭到背叛,也许会被利用等等。但人类就是这么可怕的生物,有着无惧伤害的勇气和受到伤害后能重新站起来继续前行的坚韧。

从前她一直嫉妒着的优子、莉音和彩夏等想必也是如此吧。安稳的生活给了她们足够的自信,相信自己无论受到什么伤害,都能重新站起来。而那也是她所缺乏的东西。

长久以来,她一直生活在危机之中,每一个决定都必须小心翼翼,不敢轻易信任他人。这种不安全感,让她无法拥有那种可以信赖他人的自信。

下了飞机后,她主动要了栗花的联系方式。

现在她已经逃出来了,已经不再是什么“有用的工具”了。她可以作为一个“人类”去开启属于自己的全新冒险。

两年后。

惠灵顿国际机场。

“我走啦!千昭,我一定会回来参加你的毕业礼的!等我哦!”栗花乙葵站在登机口高举双手对千昭夸张地挥舞着大声嚷嚷,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而千昭倒是早就习惯了她这个样子了,只是笑着跟她挥手,目送她走进登机口。

千昭现在是维多利亚大学的毕业生,昨天才刚刚完成了论文答辩,跟同学们疯玩了一晚上。

去机场送走了乙葵后,她开车回到她租的学校附近的小房间,在邻居的帮助下,把昨晚已经收拾打包好的行李搬上车。最后再看了几眼这个小房间,不舍地关上门,把钥匙还给了房东,告别了这个她住了两年的地方。

沿着国道开了一个小时,千昭就回到了Kaur夫妇的民宿。在过去的两年里,Kaur夫妇一直为她保留着那个房间,她偶尔也会在周末和假期回到这里。Popo已经长成一只健壮的山羊了。窗台上种着的花也越来越多。从向日葵,到山茶花,再到野牡丹,最后Kaur先生索性在她的房间旁边开垦了一小块花田,由得她在上面随心所欲地种植各式各样她喜欢的花卉。

而今天Kaur夫妇也是早早地准备好一桌她喜欢的菜,她一进门就收到了一个大大的拥抱。晚上洗完澡后,她开始整理从惠灵顿搬回来的行李,一一找到合适的位置安放,包括原来贴在墙上的那一大堆照片。

她一张一张地仔细看着,上面记录的回忆似乎又浮现在眼前。

跟同学们一起去智利复活节岛时,一起在摩艾石像旁看日出的照片。

去年暑假时,跟乙葵一起开着越野车横穿澳大利亚,被几只袋鼠拦了路,不敢再继续前行,对着车窗外一通乱拍的照片。

还有漫展时她cosplay的照片,大家似乎都特别热衷于帮她打扮,给她做了好几身衣服,逼着她摆出各种中二姿势,围着她拍完又拍。

最后她的视线停留在一张她给乙葵拍的照片上。照片中,乙葵在一场地区性的女子自由搏击赛事中战胜了对手夺得冠军。她的眼角带着战斗的痕迹,鲜血微微渗出,正站在八角笼中央,双手高举向天,正发出胜利的怒吼。

谁能想到,栗花乙葵这么可爱的名字,是属于一个女子自由搏击俱乐部教练的呢。千昭也成了这家俱乐部的学员,虽然这两年来她总是因为出去玩而频繁请假,学习进度一直断断续续的,至今只学到了点基础,但这样的训练也让她的身体变得结实了起来,手臂上已经隐约可见肌肉的线条。

乙葵的父母在惠灵顿经营着一家柔道馆,,继承了家族的武术传统。她的祖母在战时是十分出色的柔道教练。当年日本刚刚投降,冲绳的美军基地不断扩建。乙葵的祖母作为当时冲绳反对扩建派的成员之一,深知本国的无力与政府的束手无策。因此,她本着学习他国技术和知识,以便将来能够运用到本国发展中的心态,自愿进入美军基地担任武术教练。她在基地里秘密收集着美军武器的图纸、管理体系文件等等资料,还曝光了一些美军的恶劣行为,让基地的管理者们头疼不已。

也是在那段每天都如履薄冰的日子里,她遇到了乙葵的祖父。

乙葵的祖父是基地里温和派的美军上将。他主张要给与冲绳地区的人们足够的尊重,通过怀柔政策更好地与这片地区一起共同发展。他开明的思想与她不谋而合,站在敌对立场上的两人就这么相爱了。但乙葵的祖父在美军内部派系斗争中没有占到上风,对当时的管理也愈加不满。最后两人的关系被曝光,他们决定一起逃离那片被战争摧残到满目疮痍的土地,来到了新西兰。

“很难理解吧?居然会爱上身处敌对立场的人......你一定觉得他们都是大傻瓜。”乙葵说起祖父母的事时,有点自嘲地说。

她还记得那天晚上的天空异常阴沉,没有一颗星星,就像她跟他告别的那个夜晚一样。

“是啊,都是大傻瓜呢。”她笑着说。

这两年里,她刻意避开了所有关于日本或英国的消息,也没有收到过任何联络,仿佛与那个世界的联系已经被彻底切断。只有那么一次,在新西兰生活了大约半年后,她偶然瞥见一则新闻标题:“日本乌丸财团宣布破产”。但她没有点进去马上划走了。

然而,时至今日,每当她想起波本时,心里还是会隐隐作痛。

他送给她的耳骨夹依然被挂在离她的心脏最近的地方,但她已经很少会梦见他了。就像她之前所预见的那样,总有一天,关于他的一切都会被时间夺去,她无法阻止。

“千昭,今天民宿的房东城间小姐带我去给请愿书签名了!原来城间小姐的外婆是反对派的代表,我们还在电视上看到了她外婆的采访呢!”

几天后,她接到了远在冲绳的乙葵的电话。

乙葵之所以不远万里转两趟飞机也要去往那个小岛,始于她在推特上偶然看到的一则新闻。那则新闻说,政府已经同意了一项颇具争议的计划:使用埋葬着战时士兵遗骨的土地,当地人称之为南海遗骨的土壤来进行填海造陆。造陆工程完成后普天间的美军基地迁移至此。这一决策遭到了冲绳本地超过半数居民的强烈反对,人们聚集起来通过情愿和抗议表达自己的不满。

自从看到那则新闻后,乙葵就很想去亲眼看看那片祖父母曾经相爱并最终逃离的土地,想要加入反对派的行列,与他们一起守护那些先祖的遗骨。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突然受到了某种感召,觉得必须要踏上那片土地。

千昭很理解那种感觉,毕竟当年她也是因为偶然看到那张旅行社的广告,就出发走到了世界的尽头。

“那不是很好吗?这么快就找到组织了。”千昭躺在床上,随手抱着一个毛绒玩具。

“唉,你听我说完。虽然城间小姐的外婆是反对派,但城间小姐本人似乎不那么热衷,一直不太想参与的态度......”乙葵带着些许无奈地回答。

“是因为她是开店营业的店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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