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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同游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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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唯有够利,才能叫人怕你。”

一只一拃长的小刀在空中翻了个花样,蝴蝶似的胡旋几周,突然猛的一下扎进了一旁的石块,劈开一道长长的裂隙。

丹枫短促地吸了口气,悄悄瞄了那青绿色的小刀一眼,问:“为什么要叫他们怕我?”

“因为世界的规则就是如此,如果你不能叫旁人怕你,旁人便会欺你。”应星抬手,召起了那只小刀,“要试试吗?”

丹枫咽了下唾沫,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一双大眼睛眨巴了两下,水汪汪的,胜似旁边荡漾的湖面。

又是一日偷闲,丹鼎司院中的莲花开了,盛夏炎炎,二人便寻了个清净处乘凉。丹枫盘腿坐在岸边,手里握着支钓竿,应星削的,眼巴巴地望着下面一咕嘟波纹。

一只雀儿飞至竿头,丹枫一下没拿住,叫那竹竿抖了三抖。底下传来清亮的水声,雀儿飞了,鱼也散了,丹枫张了张嘴,又听见身后某个人的笑声。

应星像是头顶长眼似的,明明在闷头做着木工,却还能第一时间嘲笑他的窘状。

丹枫有些气恼地回头,看见他手里的玩意儿,又好奇地凑过来看。经过应星一段时间的熏陶,他已经知道这叫“榫卯”,待全部准备妥当拼装在一块儿,能组成极精密的机巧。

相处了这许多时日,丹枫早已不把应星当做外人,这比他大上几岁的小哥哥既有主意又有本事,一双巧手神乎其神,比起族内那些自诩天纵奇才的工匠也绝不逊色。

恰好思及此处,丹枫便问了,应星哥,你懂得这么些工造奇术,诸多器物当中最青睐哪种呀?

少年打磨零件的动作一顿,反问道:“你猜呢?”

一段时间过去,他那一头银丝又长长了些,发尾垂到腿根,尾巴似的搭着,被小孩儿捏着把玩。额发更是碍事,索性就拿夹子别了上去,中间散下几缕,沾上了额角的薄汗,无端更叫人觉得亲近了些。

丹枫听罢,当真沉吟片刻,说:“机巧造物?上次去金人巷,见你对那展柜里的模型念念不忘,待到云骑军演,咱们可以去瞧瞧真家伙,想必比那些玩具更加震撼。”

应星一愣,随即失笑道:“被你发现了?好啊,到时你可别忘了——不过,这回猜的可不对。”

不对?丹枫又想了想:“那是载具吗?你在院中散步,总爱抬头往上看,你是在看那些星槎吗?”

“地上的生灵总会向往云端……不过,这与答案无关。”

“那该不会……是姑娘家家喜爱的那些饰品吧?”丹枫瞪大了眼睛,不住地往应星后头瞅,“你、你削簪子的确也很好看……”

“想哪儿去了。”应星抬手在小龙尊的头上揉了一把,脸上的笑意却颇为浅淡,“……从前我师父也问过我这个问题,当时我随他前往曜青仙舟,参观百冶大炼。”

“曜青素有尚武之风,工匠亦擅长锻造兵刃,我还记得,当日所见之中有一柄神兵最为亮眼。连通神经后,竟能随心意幻化百般模样,出其不意,削铁如泥。即使面对步离人豢养的那种猛兽,想必也能一击致命……”

“师父问我诸多器物中最喜欢哪种品类,我说无论机巧、兵刃或是坚船利炮,只要能上阵杀敌就好。”

少年缓缓说着,一只手伸进怀中,取出了一件物什。短刀出鞘,刀身泛着幽幽的寒光,被那日光一照,分外刺眼。

龙尊动作一滞,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这无论怎么看都像是一副欲要行刺的画面,可丹枫终是没有退避,就如应星也心知他不会心存芥蒂。

“喜欢的话可以送你,是朱明的烘炉打造,自是带上了些岁阳的煞气,不过我个人认为,品质不纯,手艺欠佳,只能当玩具而已。”应星闭上眼,感受着手中刀刃的存在,并指在金属之上抹过,唤起了它内置的灵符。

“操作金人也是类似原理,借由符咒联通人与器物,使两者合二为一,若你能好好驾驭,便能使驭其如左膀右臂。不过……”从石块里抽出的短刀颤颤巍巍地漂浮在空中,突然方向一转,应星眼疾手快,一把将它抓住,收入鞘中,“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用好的。寻常云骑练习应是十年起步,我——没有那种天赋,也没有那些时间。”

丹枫下意识去看他的手,应星却将手背到了背后,不叫他看着。

“无尽形寿,说来叫人艳羡,可我观那些‘仙人’们也未必比寻常人高明。漫长的生命、生死,如云如烟,怕是永远都不会懂,何谓‘淮海途将半,星霜岁欲穷’……”应星沉默了一下,看见小龙崽迷茫的表情,心下叹了口气,最终不再多说。

入夜,丹枫是被侍女从被窝里薅起来的。小龙被薄毯缠成一只春卷,那丫头便一边剥笋一边恨恨道:“龙尊大人,您也忒不注意形象!怎的与短生种待久了,龙师如何教导的都忘了?”

睡觉姿势也要管?这也能赖到应星头上!丹枫揉揉眼睛,决意不跟这些人计较:“大晚上的,有什么事啊?”

侍女的脸色不大好看:“韶英大人叫您过去,听他语气不对,当心有您好受了。”

“三天两头发脾气,莫不是蜕生期到了。”丹枫由着侍女为自己抻妥服饰,披上外衣,又将头发仔细梳齐,才晃晃悠悠地往书塾走。刚至门外,忽然听见里边传来一声怒喝:“孽障,你再说一遍?”

丹枫脚步一顿,不妙的预感油然而生,他轻轻推开一条门缝,就见龙师韶英站于堂中,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显然是气得不轻。在他身前,白发的少年双膝跪地,虽是背对门外,可看那挺直的脊背,就知他一定是一脸淡然、不卑不亢。

“再说一遍又何妨?”应星不知丹枫在他身后,冷笑一声,道,“韶英大人,你们逼迫丹枫听人讲书根本不是为了教他什么,只是想要树立威信,想要他听你的话。只因为年长几岁,便自以为能拿捏你们一族的尊长,枉顾伦理纲常的,难道不是你么?”

“你!”龙师面色一变,右手高高举起,却忽然被一道稚嫩的嗓音打断:“谁敢打他!”

应星一怔,年幼的龙尊走到他身边,平时需要仰着头才能看到对方的下巴,现在却是低头就能对上那银灰色的眼了。

丹枫已是知道了前因后果,自知理亏,闷闷道:“平日那些荒唐事都是我指使,龙师若是要罚,就先罚我吧。”

应星看了他一眼,不知想到些什么,没有吭声。龙师则是怒目圆睁,嘴唇翕动,胡子直颤,最终却只得振袖愤愤而去。

两人各自领了罚,禁食禁水关了三日,甫一“出狱”,丹枫匆匆赶到学堂,却没见着应星,簧学先生眼神似箭,纵是龙尊脸皮再厚也不好顶风作案,只得硬着头皮坐下。好不容易挨过一日,就忍不住去找。才出大门,却发现自己似乎对应星毫不了解,就连他的住处在哪都不知道。

小龙尊风中凌乱片刻,一路问一路找,总算到了一处偏僻的厢房,还未进门,却先听到了龙师的声音:“……你故乡被丰饶孽物摧毁,幸存者十不余一,如今被仙舟收留,理应心存感激,能有机会与龙尊相伴,更是不知几辈子的福气,若是离开,你一个短生种又想去哪里?”

丹枫一惊,又听见门阀打开的声音,连忙躲在老树之后,待龙师离开,他才轻手轻脚地走出来,与站在门外的应星面面相觑。

十五六岁的少年长身玉立,沐浴在如火的夕阳下,将他那身傲骨镀了层柔软的光。

恰是飞鸟归巢,从天上投下来稀稀拉拉的影子,丹枫目送它们由东向西,很快只剩了几个黑点,他忽然问:“你要走了?”

应星看着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他又不是傻子,怎会不知道,自己屡次三番带着龙尊撩猫逗狗胡作非为还能被龙师容忍至今,这其中必然有丹枫的关系。前几日的那一顿敲打,也不是因为这些小事,而是他那番关于“长生”的言论叫人听了去,触到了龙的逆鳞。

自己才到罗浮就莫名其妙被点名来此,闭着眼睛想也知道,多半是这小龙尊钦点的缘故。

而他自己——他带着师父怀炎的介绍信,不说通行无阻,至少可以在工造司混个一官半职,但是为什么这么久过去,他还在这里陪丹枫玩过家家的游戏?

他不说话,丹枫也就跟着紧张,手指攥紧了衣袖,让应星瞧见了,忽然又有点泄气。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知道当初他们让我来这里是你的意思。如果你因为觉得限制了我的自由而感到愧疚,那大可不必。包括现在,我留在这里,也并不是因为‘迫不得已’——我虽然是短生种、化外民,却也不是任人摆布的孬种。我之所以留下,只是因为我愿意。”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听到丹枫说:“……当初选中你,的确是因为,我以为外来的短生种会、会好说话些,长老们说起伴读的事,我怕是要找借口在我身边安插眼线,所以……但是我没有看不起你!”

他最后一句说得很快,却颇为恳切。应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遭遇意料之外的摊牌,却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般,有几多惆怅,或是无动于衷。

心中第一件浮起的,是丹枫的事。他在想,缘何一族之长会因为日常琐事担惊受怕?持明没有父母关怀,更无家庭伦理,只靠老师前辈的教导度过人生最初的重要时期,丹枫在这样的环境下,又是如何长成现在这般模样?

一定,吃了很多苦头吧。

那天过后,应星明显发觉丹枫的态度变化不少,虽然仍是一副我行我素的模样,但眼神时不时就会往他身上瞟,似乎是在无声地询问他的意见。

那可不行。若是养成了习惯,别说龙师不得扒他一层皮,这个责任他自己想想都承担不起。应星捏着本摊开的书,用拇指翻了一页,另一手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绕过身前向后一抓,一团柔软弹牙的事物便正正好落入掌中。

“唔唔唔唔!”不明物体发出抗议,应星又揉搓几下,才回过头,挑眉道:“偷袭?”

被一只手捏住脸颊的龙尊瞪着一双亮晶晶的凤眼,说不出完整的话。

应星哂然一笑,松开了手。他力气大,丹枫面皮又薄,这一下的功夫脸上就泛起了红晕,可小龙尊倒是不太在意,顺势往前一趴,双手环住应星脖颈,下巴搁在了人肩上。应星于是放下那书,轻轻摩挲起小孩的手背:“怎么了?”

这天龙尊被族人带了出去,还特意不叫他跟着,直至日暮时分才回来。应星心有猜测,既然要短生种回避,想必是与丰饶神迹有关,果不其然,耳边传来丹枫闷闷的声音:“长老们带我去看了建木。”

应星一顿:“你?去了鳞渊境?”

“不是,只乘舟登岛,看见了它伸出海面的枝条。”丹枫说,“那神木真大呀,只远远看着,竟叫人忘记了呼吸……不过,去鳞渊圣地需要破浪分海,我现在还做不到。龙师说,要成饮月君,那便是我的第一道试炼。”

龙尊登任之际,需要前往建木所在之地,以一支祭舞巩固封印、以保太平。在那之前,能够突破自然的伟力,穿过海面到达那里,就是新任“饮月君”合格的第一个证明。

应星捏了捏搁在自己胸前的小手,说:“你能做到的。”

“那是自然。”丹枫哼哼了两声,把脸埋进了他的长发里,这短生种的小哥哥身上总是干燥、温暖,带着点淡淡的烟火味,与以往身边那些凉津津的持明大不相同,惹得他忍不住多拱了几下。

应星等了一会儿,却没等来下文,于是又耐着性子问:“那怎么不开心?”

丹枫却不答反问:“应星,以后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

那自然是剿仇寇,灭夙敌,生啖步离肉,笑饮巢父血。

在罗浮持明这儿这么些时日,他自然不是一事无成。工造司一时不欢迎他,无所谓,他手上有的是过去在朱明留存的资料,足以填充这段时间的空白。为了最初来到罗浮时的那个目的,暂时的蛰伏也不足为惜。

哦,不过步离血肉也不知是不是有毒,就算哪天仙舟的天人们取胜了,多半是也将它们无害化处理。

应星一边想着,一边扭头看见了扒在自己身上的小龙,犹豫了一下,感觉这话说出来有点少儿不宜。最终,他听见自己说:“不做什么。过几年,等你长大点,不需要我了,地衡司那边的手续估计也办好了。到那时,我便再谋出路吧。”

本是随口糊弄,没成想小龙听了这话却大惊道:“不行!”

应星有些意外,直直撞进一双湖水般的眸子里,将其中荡起的波澜尽收眼底。

“你,你怎么能这样?”丹枫似乎意识到失态,连忙收起音量小声说,“我都知道了,你是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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