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掌事击退镖师救下我,又从镖师处获知我的身世,怜我凄苦,带我入了宫,视我为己出,后来我便与如故还有你相识,和你们一起,在宫内过了五年悠然自得的日子”。
“那些年岁真的很快乐,快乐到忘乎所以,少女春心萌动,又对你情根深种,渐渐忘记了自己死士的身份,整日沉湎于单相思和爱而不得的苦恼中,直到十五岁那年,我又再见到王爷”。
“王爷携家眷移居皇都,入住岚山行宫,明着是为王妃调养,更是为谋深造,将长郡主同二郡主送入宫跟随颜掌事习舞,又将小郡王送入皇子学堂伴读,实则是在秘密谋划着逆天阴谋,王爷我与王爷私下会面,他告知我,先帝早立遗诏,传闻交于颜素月,宫内外一直传闻,如故乃是先帝亲女,虽然我知道并不是,但以先帝同颜掌事的交情,遗诏之事并非捕风捉影,王爷令我寻出遗诏,若新皇非他所设想之人,便要我誊抄篡改,直至那日,我才终于知道我所学为何,而盈予,便是先帝少年荒唐爱写志怪话本时为自己取的笔名”。
“可惜我终究未能成事,因为我通过如故得知,根本就没有遗诏,那不过是先帝编撰出来考验儿子们的关卡,如此一来我便毫无用处了,那时两王之争剧烈,我将此讯息传至王爷,还未等王爷有所布局,便传来了先帝将于六十寿诞上宣立太子的消息,王爷决心谋反,七万炎骑蓄势待发,先帝寿诞起了兵乱,你和如故满脸凝重的送别我,我对你们……尤其是你,也是难以割舍,可我生是洛川王府的人,死是洛川王府的鬼,出了宫后我便一路奔往南海泾州,半道上就听说了洛川王夫妇及子女赐死,洛川王府满门抄斩,炎骑全军百夫长以上将领斩首,众军将士流放各处边疆的消息,当我赶到洛川王府时,已是人去楼空,只留下偌大空荡的宅院,我在宅院座落的长街上置了一处小屋做些针线浣洗的生意,漫无目的的守着那空荡的宅院,整整五年,每日活得味同嚼蜡,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守望着什么”。
“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五年后的深夜,我于梦中惊醒,看见空置了五年的宅院高楼亮起星点灯火,我摸入院中,于高楼上见到了本该早已死去多年的洛川长郡主”。
“后来长郡主又将我和另一位同伴送回皇都,几番运作之下,我成为了一花楼的主人,精心培养一花楼内的各位娘子结交皇亲国戚,达官贵人,掌握了许多朝野内外的密事,同时助苏氏以茶起家,短短三年内一跃成为大煌首富,而我那位同伴,你也认识,就是苏大夫人沈妩君,她牢牢把握着苏氏命脉,每年苏氏的大量财富都源源不断的供给长郡主”。
高仓巍终于不再沉默,直截了当的问:“你是那日前来苏氏密室中执行沈妩君死刑的刺客?”
“是”,颜不谢幽幽的叹了口气,“但我并未料到你会出现,否则我宁可错失手刃沈妩君的机会,也不愿与你正面相会,事发突然,容不得我躲避,以当时之情形,你若要钳制我,我当真一点办法也没有,我也是急中生智,用怀里揣着的桃木簪牵制住你,那日我前脚回楼,你后脚就跟到了,我以为是我露了马脚,没想到你是来……”
“不必再说”,高仓巍冷然道,“你我情意皆是算计,枉我自负聪明,仍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若不是你,我何至于沦落到今日之境地,可你害我不要紧,莫要害了那三个无辜的孩子”。
颜不谢静默的站着,紧咬着嘴唇,满目皆是凄凉,眼见着这个男人背过身去,她的脑中霎时浮现出这个男人少年时意气风发的模样;失意时醉眼朦胧的凑近她亲吻她的眼泪和她的唇,将她揽入怀里,在那四面透风的凉亭里,紧贴的身躯滚烫得似要将她融化;又见他无数次厚着脸皮来求亲被自己拒绝后丝毫不以为意反而越挫越勇的无赖相;叛王之乱中将她一把推上出宫的马车,反复叮嘱她切要谨慎小心,满目怜爱与不舍;多年后重逢,她斜倚高楼,目光落下的一瞬沉入他满目深情;他从长街尽头急奔而至,张开怀抱,一句“阿谢,嫁给我”仿佛雷声轰鸣,惹得她险些潸然泪下。
她此生挚爱之人在分别的最后一刻,带着满腔怨恨冷冷的扔下一句“你走吧,我活不成了,如你所愿”。
颜不谢转身离开后,听着她的脚步声远去,高仓巍才慢慢松开了捏得手指关节发白的拳头,眼睛一闭,吐出一口鲜血,直直的栽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