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池点点头：“你想听什么？”
宁玉兮兴奋道：“很多啊，跟我说说你在国外的生活吧？”
静默片刻，程池缓缓道：“国外的事以后慢慢说。”
宁玉兮的重点放在了“以后”这个词，这意味着程池短时间内会待在这里，意识到这一点，她心情更加舒畅了。
“好吧。”宁玉兮调皮地做了一个鬼脸，忽而想到一件事，忍不住问，“今天在办公室，我听见刘鹏主任跟你说的话了。国外的教学跟国内差别真的很大嘛？刘主任怕你跟不上就直接说对你的学习不作要求？这可一点不像他。”
“大概是因为我只是来借读的吧。不影响升学率，所以对我也就没什么要求。”程池漫不经心地解释道。
宁玉兮完全没想到这茬，睁圆了眼睛，压住内心的落差感：“借读？也就是说，你随时会走？”
看来她的直觉没错。
程池犹豫道：“可能。”
宁玉兮问：“那你的学籍在哪儿呢？你以前的老家吗？”
程池又一次：“嗯。”
宁玉兮忍不住追问道：“我还不知道你老家在哪儿？”
“北城。”程池说完这两个字以后，安静了几秒，他最终开口试探了一句，“以后说不定你也会到哪儿去上大学，不是吗？”
经他提醒，宁玉兮这才想起自己最想考的美术学院就在北城，她心情瞬间好转：“对啊，没错。突然好想赶快上大学啊，这样就可以去北城看看了！”
她没来由地感慨了一句。
程池眼睛带着微末的笑意看着她，没有接她的话。
宁玉兮感觉程池话比以前更少了，有点担心他嫌自己太吵，抬眼偷偷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忽而望进他的眼睛里，男生的眼神没有一点不耐烦，相反，他心情似乎是愉悦的，于是少女卸下负担，情不自禁脱口喊道：“程池。”
“嗯？”程池回应很快。
夜风温柔眷恋。
“明天早上等我一起去上学？”
额头前的几缕发丝被风吹得凌乱飞舞，她抬手捋至耳朵。
程池轻声应道：“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她弯着眼睛笑了，“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也赶紧进去吧，明天还要早起上学！晚安！”
“晚安。”程池配合地朝她招了下手。
得到他的回应之后，宁玉兮转身，滑着滑板轻快地朝家走去。
程池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视线里，才开门进屋，回到空荡荡的没有人气的屋子里。
没有开灯，屋子黑暗，他坐在沙发上沉思许久。
-
第二天，宁玉兮起得比往常早，洗漱结束后，竟然六点不到，她不确定程池会不会起那么早，决定等到六点再出发。
宁涛起得也早，来到客厅，见宁玉兮整装待发坐在沙发上看书，奇怪地问：“怎么还不去学校？老师临时发了放假通知？”
宁玉兮愣了愣：“啊！哦没有。我起太早了，看会儿书再去。”
她半真半假地回道，视线仍放在课本上。
宁涛见她这么认真，也懒得叨叨，兀自进卫生间洗漱。
六点一到，宁玉兮带上滑板如风一般卷出家门。
宁涛望着飞驰而过的一道残影，摇了摇头。
程池果然还没出来。
宁玉兮上前敲了敲他家的门，没有人应。
她没来由地心慌起来。
他不会食言了吧？
应该不会，他答应了的，肯定不会食言。
宁玉兮抬手准备再敲，红漆剥落的铁门开了，程池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他穿着黑色卫衣和牛仔裤，书包荷在肩上，眉眼有些困倦，嗓音低低说了句：“早上好。”
宁玉兮收了手，讷讷地回应道：“早上好！”看到他出现，她瞬间缷下一股力，为他辩解道：“都怪我昨天晚上没跟你说清楚上学时间，你应该还没习惯上学起那么早吧。听说国外八点钟才开始上课是吗？”
程池挤出一个微笑：“差不多吧。”
宁玉兮不安地看了眼家的方向，道：“我们得稍微快一点点，万一我老爸一会儿上班路过，看到我在这里就完了。”
“玉兮——”程池叫住她。
听见从他嘴里喊出来的她的名字，宁玉兮有一瞬间愣神，又有种说不出来的开心，恰到好处的亲切，就跟她所有的朋友一样，叫她“玉兮”。
她扬起嘴角：“怎么啦？”
程池说：“今天让李叔开车送我们去学校吧。”
“嗯？”宁玉兮有点懵，“李叔是谁？你亲戚吗？其实不用麻烦，我们来得及的呀。”
“李叔是家里的司机，你见过的。”程池走在她旁边，解释道，“他已经在巷子口等着了。”
宁玉兮略感惊讶地点点头：“好啊。”
来到巷子口，宁玉兮认出程池口中的李叔，小时候确实见过。
她抱着滑板礼貌地跟李叔打了招呼，在程池礼让之下，先一步钻进后座。
程池跟在她身后，也坐到了后座，带来一股清新的香味。
李叔笑意盈盈地回应着两人，瞅见宁玉兮手上的滑板，好奇地问：“咋上学还带滑板呢？”
宁玉兮低头看着滑板解释道：“啊，是这样的，我本来打算滑滑板去上学的，今天程池突然说坐车，我寻思晚上还得滑滑板回来，所以干脆带去学校了。”
李叔调侃：“小姑娘上学方式还挺新颖的啊。晚上我接少爷也可以顺道把你一起接回来啊，反正顺路，不用不好意思。”
宁玉兮原本没觉得不好意思，偏就被他那句“不用不好意思”弄得不好意思起来，她傻乎乎地笑了笑：“晚上我和程池不同路。”
“这样啊。”李叔又发现了问题，“你们不是一个学校的吗？”
宁玉兮张了张口，只好又解释一遍自己的“特殊情况”。
宁玉兮和除了宁涛以外的长辈聊天一向信手拈来，不怯场，不扭捏，敢于表达。
相比之下，程池在车上沉默很多。
李叔希望有这样一个人能带动程池说话，他提议道：“那你以后每天早上都跟少爷一起坐车去学校吧，顺路的事。”
以后每天都坐车上学？那多难受。
宁玉兮诚实道：“李叔，不用麻烦了吧，每天早上都坐小车去上学头很容易晕。”
李叔乐呵道：“怎么会晕呢，你晕车啊？”
“我还好，不晕车。李叔，我的意思我们可以自己去上学，就不用麻烦您开车接送了。”
她转向程池，满眼期待地提议道：“反正离学校也近，程池，你现在可以买个自行车，骑自行或者滑滑板很轻松就到了，还能帮助锻炼身体。
程池似乎在思索，前边的李叔喃喃了一句：“那不行，少爷腿不方便。”
“啊？”宁玉兮露出不解的眼神。
程池眉头微微蹙起。
宁玉兮还没仔细理解那句“腿不方便”的含义，始终保持沉默的少年终于开口说话了：“李叔，就在前边停靠吧，我们到附近早餐店买点早餐。”
宁玉兮想说学校门口也有早餐店，打眼一看，这儿离学校门口也就几十米的距离，就顺势而为，跟着程池下了车。
秋高气爽，告别了李叔，两人站在热气腾腾的早餐店前，一人买了一杯豆浆、一个烧麦、一袋小笼包。
钱是程池付的，宁玉兮没有和他争，而是毋庸置疑地脱口说：“下一次我来。”
宁玉兮不算是个自来熟的人，但她行为举止大方坦荡，对待不熟悉的人，总能用最平常自然的心态与之相处。
虽然小时候程池和她相处过一段时间，但不否认现在的他对她来说是陌生的，更何况是在敏感的青春期，她的坦荡自然总是可以化解很多尴尬。
宁玉兮有点高估自己的胃口，她平时吃一个烧麦和一个肉包再喝一杯豆浆基本上就管饱了，今天的小笼包顶得上三个的包子。
她吃得有点撑，转眼程池的烧麦和肉包已经被一扫而空，他修长的手指握着豆浆，漫不经心地一边喝一边走着。
宁玉兮诧异道：“你扔了还是吃了？”
程池微眯着眼看她，像是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怎么会有人问出这么傻的问题。
他耸了下肩：“你说呢？”
宁玉兮悻悻地笑了笑：“开玩笑啦！”
以前怎么没发现程池胃口这么大，哦对，青春期了，青春期的男孩吃得都比较多，难怪他长那么高，也变壮了。
还剩四个小笼包，她不想浪费，想问程池还要不要吃，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问了，觉得不那么合适，虽然是朋友，但对他总有一种不礼貌的冒犯。
程池注意到她的异样，理所当然地说：”给我吧。”
“啊，好啊。”宁玉兮愣愣地一笑，晃了晃手中的小笼包，补充道，“我都是用另一个塑料袋拿出来吃的，保证是干净的。”
“只要不是从地上捡的就行。”程池开了句玩笑，接过她手里的小笼包。
宁玉兮眨了眨眼，很轻易被他逗乐了。
“玉兮。”程池忽然叫她。
“嗯？怎么了？”宁玉兮不明所以。
程池轻声道：“谢谢你。”
哪怕宁玉兮再坦荡，也很难改变一个事实，就是和程池说话时她总是会突然紧张一下，甚至上一秒还在说笑，一下秒就会变得有些小心翼翼，她把这归于现在还不太熟，以后熟悉了就不会这样了。
她认真地扬起眉毛：“谢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