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雨无孔不入避无可避,微生尘坐在悬浮车里都未能幸免,索性打开车门下车等空将星。
不远处是雄虫保护协会闪瞎虫眼的大楼,硕大的【一切为了雄虫阁下!】几个字和仿佛能冲破墙体而出的感叹号在光幕上循环播放,可惜雨雾弥漫,字迹都打上柔光滤镜,看不分明。
微生尘也不乐意看,吸引他视线的另有其虫。
微生尘下车后也不打伞,单手撑着悬浮车的车顶,身高腿长的优势在此刻得到了充分的发挥,白沙金色的长发在距发尾十厘米处绑起随意垂在胸前,歪头欣赏着对面从旋转玻璃门走出的空将星。
即使他们现在所处的世界间隙阴雨连天,色彩昏暗犹如褪色泛黄的老照片,连景色都如同经过磨砂处理,一片诡异的模糊,空将星蜜金的长发依旧熠熠生辉,鲜亮得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
空将星一出门,雨水很快泅湿了他的金发,湿哒哒黏在后背,却并不显得邋遢,反而衬出利落挺拔的肩背线条。空将星不喜欢衣服黏在身上的触感,抬手卷起袖子,手腕白皙的皮肤之下的血管明显,整个虫像被雨水打湿的花,别样性..感。
紫罗兰般馥郁迷人的美人呢,微生尘愉悦地眯起眼睛,不由喟叹,重度颜控的心在面对空将星的时候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当然喽,欣赏美人可不代表移情别恋,这只是出于一个审美在线的虫对于美好的追求与欣赏的本能。
最重要的是,在微生尘眼里,世界上没有比他家雄主更美的虫,外面野花哪有家里国色天香还能亲能摸的牡丹香呢?每天吸一口楼客就能让他精神抖擞任劳任怨地上班加班。
熟知上司是个什么德性的空将星对微生尘灼灼的视线已经见怪不怪。
要知道军部未解之谜之一可是他们英明神武的虫皇陛下,到底如何做到每一次都能撞见元帅死性不改调戏长相出挑的军雌的现场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虫皇陛下全身散发犹如实质化的黑气,把自己雌君掐着后颈皮拎进元帅私虫办公室也是军部的一大固定剧目呢。
空将星提着一个被防水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文件袋走向微生尘,突然两虫齐齐一顿,闪身避开极速下坠向他们砸来的不明物体。
“砰!”
本就不稳定的空间裂隙因剧烈的撞击而越发动荡,隐隐有黑雾从开裂的世界渗出,被微生尘抬手一道精神力模糊了感知,没头苍蝇似的乱撞一阵,蹲回原点。
什么玩意儿?
因跳进空间涡流而和外界断联的二虫均一脸严肃地盯着两虫中间一个足球大小的圆球。
灰不溜秋的不规则球体,像被一团随意揪下团吧的面团,表面是结晶霜花一样的纹路,内里则如同打翻的调色盘,色彩混乱,颇为诡异。
空将星将文件袋夹在胳膊下,走到微生尘身边和他肩靠肩站着,微生尘顺势揽住他的肩膀问:“认识吗?”
空将星当然认识,游野解除【幻境】后小世界的出路大多为两种,一种是常规的,消散回到精神识海,可以如一段寻常的记忆被抛之脑后。另一种则是将幻境世界剥离后压缩成球,好处是可以随时看回放,一度被游野戏称为压缩包。
他们现在所在的空间裂隙算是后者,填充裂隙的是游野精神识海中的记忆碎片,信息不少。
空将星正准备伸手去捡,空气轻微扭曲,一道熟悉的嗓音犹带几分急切与惊恐地在他们耳边响起:【雌父——!你们有看到什么不明物体吗?】
是岁徊借楼璆的精神力通道传音,看来第一场已经结束,小家伙们汇合了。
微生尘立即回答说有。
岁徊三言两语将世界线B发生了什么说清楚后,通道因世界线不稳定又崩溃,微生尘和骤然僵住的空将星缓慢转头、对视,再看一眼地上灰不溜秋的球,下一秒一起窜开,如同见着了洪水猛兽,不,洪水猛兽都没有那个平平无奇的球可怕!
现在的孩子竟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躲得很远的微生尘屈指点点下巴,心道自己已经是个很另类的雌虫了,谁知道面对现在不按常理出牌的小朋友,居然有一种微妙的输了的感觉。
空将星没微生尘内心戏足,他单纯地被恶心到了,抬眼用眼神询问微生尘:【还要吗?】
虽然寻找破解幻境核心解除幻境才是主要任务,但遇到正巧被封印在小世界球里的不明物质这种机遇也是可遇不可求。
微生尘摸着下巴的手一顿,朝着空将星弯起一双蓝汪汪的多情眼,无比核善道:“将星啊~”
空将星麻木:“老大,讲讲理,同情心呢? ”没有哪个雌虫在隐约猜到自己雄主性情大变可能是另有隐情后还能淡定如初的,他现在心情已经非常不美妙了。
以及,别放电,他是一个取向正常的雌虫,不吃另一个雌虫美色..诱惑那一套啊!
微生尘非常无赖之双手一摊,语气十分欠揍:“那你调整一下,我要无理取闹了。”
空将星心梗,有那么一瞬间很想大逆不道给上司那张脸呼一板砖。
呵呵,他就知道,微生昼那个鬼脾气根本不是在联邦待久了突变的,根本就是你们微生蝶族一脉相承!都一样的臭不要脸!
微生尘想速战速决:“去,”
空将星威武不能屈: “不去 。”
……
一番扯皮后,微生尘发现空将星油盐不进,于是改变策略:“也可以,那吃我做的饭,好久没下厨了,手痒。”
空将星:“……我屈。”
相比起吃微生尘做的饭,他更愿意捡土坷垃。
捡土坷垃好歹只是精神攻击,微生尘的厨艺成果那是色香味全没加身体精神全方位暴击。
空将星面不改色踏出一步,再屈腿一个大跨步到刚好手臂伸直能碰到的程度,环顾四周最后用地上一截树枝戳起后猛回头,皮笑肉不笑说:“劳驾您动个手,找个东西装一下?”
再作壁上观空将星真的会打上来的,军雌对军令绝对服从,但可没什么尊卑等级观念,拳头硬才是硬道理。微生尘虽然许久没打架有些心痒难耐,但没真没心没肺到在这种时候招惹虫,从口袋夹层里摸出一张空间卡,远远扔给对方。
空将星险些爆.粗.口,球里又不是真的那什么,至于?
自己却也忙不迭地站起身一刻不停地将烫手山芋扔进空间卡。
二虫长舒一口气。
微生尘神情放松,脚抵在身后的树干上朝空将星努嘴,终于回归正题:“不打开看看?”
他的目光落在空将星手中的文件袋。
空将星手指蜷缩,材质光滑的袋子被扯出褶皱,发出咔嚓的声响。
被微生尘用插科打诨的玩闹按下的心焦这一刻卷土重来,疯狂灼烧着他的理智,空将星此刻恨不得生拆了埃尼阿克,揪出被困在核心的游野问个清楚。
他和微生尘已经走过了四个空间裂隙,其中三个都是无意义的风景,也感知不到精神力波动,微生尘便想急匆匆掠过,空将星本来也是如此,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些破碎的风景。
就这换了角度的一眼,他却觉得莫名熟悉。
开满碎星花的山坡,被风吹动的黑色风衣衣角,还有堆成山的蜂蜜罐头。
尘封多年的记忆被撬动一角,空将星后知后觉,这本该是……一场求婚。
一场两位主角都缺席的求婚。
当年,还没有被冠以空姓的空将星非常奇怪,为什么生在南域这个雄虫至上的病态社会,游野正常得不像是个雄虫,甚至……有点神经兮兮。
这一点在空将星和微生尘结识并相处一顿时间后得到了确认。
虫皇夫夫和游野,三个虫的性格简直如出一辙,正经的皮囊下安装着一颗躁,,动的心,不按套路出牌已经成了他们的套路。
比如,身为蜉蝣氏族下任继承虫的游野,撒娇耍赖要求空将星向他求婚。
听上去似乎没什么大不了,但在南域不亚于掀起一场八级地震。
首先,帝国南域就没有求婚这种说法。收的雌侍不谈,雄虫阁下若有结婚的打算,雄虫保护协会基因匹配处会拉出星域所有适龄雌虫的信息,按照雄虫阁下的要求筛选数据,最终跳出适宜虫选进入决赛圈供雄虫挑选,也可能一起收下,和普通商品的区别在于,商品好歹还要付钱,银货两讫,雌虫被选中后财产自动归于雄虫名下供其取用。
以上,雌虫无权反对,甚至无权保护自己的私虫信息不被匹配中心获取。
其次,在大众观念里,求婚者都是主动方,而在南域某些老顽固眼里,雄虫就是一个家庭乃至家族的“皇帝”,怎么能让雌虫占据主导权,那不是倒反天罡!
本来就因为和一个身份低微的雌虫暧昧不清而饱受诟病的游野被推上风口浪尖,附属的几个中等家族甚至放话,若是游野继续冥顽不灵,他们将立即脱离蜉蝣氏族,并断绝一切商业往来。
游野在乎吗?
丝毫不在乎,我行我素,傲慢到了极点。
彼时年轻气盛的游野手里把玩着一枚光滑圆润的石头,笑眯眯挨个儿敲响了几家大门。
那块平平无奇的石头,就是虫族帝国三大至宝之一的欲..望天平的不完全形态。
至宝第一,圣山,作用未知。
至宝第二,古树银杏,作用之一可推断未来凶吉。
至宝第三,欲..望天平。窥探人心,衡量代价。
前两者藏在皇宫深处,外界无法探寻,后者则是蜉蝣氏族立族之本,凭此跻身十二氏族之一,虽然位于最末,但相比十二氏族之外,地位已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当欲..望天平出现在游野手里,这也昭示着另一个事实:蜉蝣氏族当前等级最高者,是少主游野,而非族长游渺。
虫族每个等级又可以区分下中上三等,游渺长老,是A级高等雄虫,而比游渺长老更高……
游野,是近S级。
仅次于虫皇和亲王的最高等级。*
都不需要动用欲.望天平,那几位中等家族的族长就诚惶诚恐地送走了这尊大佛。
等级差距到了这等地步,别说老旧观念了,除非虫皇陛下亲临,谁都得在游野面前退步。
游野家门都没踏进,就迫不及待地开视频,欢天喜地和刚从竞技场下来,满身大汗脏兮兮的空将星问好,像只骄矜的小孔雀,头一昂对空将星说:“星星你快向我求婚吧,我不要别的,”游野绿色的眼睛快乐得像春天的榆钱芽儿,甜滋滋的,手指向他身后的台上 ,“我要你为我赢得那座奖杯,用胜利的荣耀为我们证婚!”
雌虫渴望战斗与胜利,空将星不例外,何况又添向心上虫求婚的砝码。
自然是赢得。
空将星捧着地下竞技场简陋的奖杯,期待又忐忑不安地奔赴约定的地点。
帝星最著名的情侣圣地,据说是初代虫皇和其伴侣定情的地方,一座会在夏夜开满如星子般小花朵的青山。
天上繁星点点,地上风吹花叶,谁都没有赴约。
空将星所乘坐的星舰遭遇自..杀式袭击,星舰在宇宙中爆炸解体,空将星凭雌虫强悍的体质与自愈能力免于一死,从治疗仓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想联系游野。
通讯没有接通。
半个月后,颓废狼狈的空将星等到了雄虫保护协会的来虫,通知他被强制匹配为游野阁下的……雌奴。
再见时,游野看他的眼神,陌生得让空将星恐惧。
他满心欢喜去赴约的初恋,一夕之间.性.情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