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三人也被此景震住,良久方才找回声音,结结巴巴地道:“这是哪位啊?”
“我有点害怕了……”
“不会被诅咒吧咱们,哪个杀千刀的干的这事儿。”
岳狸挪了一步,踹到了地上的筊杯,空气中浮起灰尘,呛得她不由咳嗽,杜腾的灯光立马照过来,随后谨慎地靠近,小心翼翼蹲下端详。
“是一阴一阳,”他难掩激动,“圣杯!”
杜腾旋即面向神像端端正正行了三次跪拜礼:“多谢神灵,多谢神灵。”
李曼和邓延帆也嘴里念叨着“保佑保佑”,岳狸有样学样。
经此一卦,几人都略微放下心来,方才一番搏斗体力损耗不小,便在庙中找了地方歇下。
岳狸挨门睡下了。
此殿不光占地面积大,层高也非寻常寺庙可以比拟,纵然如今被毁坏得只剩主殿,厚厚尘埃下露出的一角古朴壁画依然可窥见昔日繁盛景象。
她翻了个身,视线里出现脱落的墙皮,摇摇欲坠的大门渗进阴冷的风,将其吹得飘摇。
风光无限到跌落尘泥原也就一线之隔。
她裹紧外套御寒,慢慢阖上了眼。
岳狸记挂着芯核消失的事,睡得很浅,然而半醒半睡间突感一阵寒冷,随后若有若无的暗香缭绕,拖拽着她的意志沉沦。
她在这香气中感到了难得的安心与温暖。
紧接着,一股窒息感猛然掐断了她的所有感官,眼前一白,耳鸣不断,闻不到任何气味。
有人在掐她!
岳狸抬脚憋足力一踹,短暂的空气涌入鼻腔,她似乎听见有人闷哼,手去摸枪,却意外地触到了类似于腹部肌肉的东西。
嗯嗯嗯?这鬼东西身材还挺好?
眼前白光消失,她终于能够瞧见周边,不料四周空空荡荡,除了残留的暗香外并无异样。
看来那东西没有实体。
按理来说,此番动静足以惊醒在非安全环境中睡眠的猎人,然而不远处的三人仿佛陷入深眠,呼吸均匀,并无醒来的迹象。
估计是香的作用。
岳狸直犯恶心,想要站起没成功,跪在地上几乎要把肺也咳出来。
那鬼东西下了死手,但凡她意识陷得再深一点儿,动作再慢一点儿,现在已经奔赴黄泉要面见阎王了。
传闻果然不可信,她躲庙里也被异物袭击了。
本想着让杜腾三人将目标异物料理干净,今夜稍作修整便前往核心区,现下遭了这么一手,左右是睡不着了,不如现在就离开。
来之前已经约定好,小队任务一完成她便可自行脱离,岳狸刻字的动作止住,将刀收回鞘中。
庙外黑沉,钢筋混凝土如同笼中巨兽,岳狸踩着小水滩中的霓虹倒影,与庙里三人渐行渐远。
·
甘泰拨开蛛网,吸血蜘蛛闻风而动,还未接近就被他以微型激光探照灯碾为碎片。
他上臂处的衣服被划开,身上有着大大小小的血痕,多少有些狼狈。
紧随其后的卢修被后扑的蛛网扫了一脸,颤颤巍巍地拂开后觑了眼甘泰神色,小心地说:“我们已经在核心区找了半个小时了,仍然没有找到传说中的贝达,可其他异物也不容小觑,此地不宜久留,不如我们先走?”
随后又飞快地找补:“我们下个月再来,届时我们有了经验,又没有极长之夜的威胁,肯定会手到擒来!”
这当然是托词,事实上卢修恨不得立刻、马上消失,核心区名不虚传,难度直线上升,他可是遭不住了。
只要一出迷城,他就别了甘泰,至于下月再来,呵呵。
他可不会再犯蠢了。
甘泰突然转身扯住他的领子,双眼可见血丝,咬牙切齿道:“下次?下次我们可就没有这么大的命闯入核心区了!”
一路走来,险象环生,好几次都险些丧命,能走到这里,谁不叹一句天时地利。
过往他也不敢如此深入腹地,可天价悬赏令的诱惑太大。如今大饼咫尺之遥,怎么能够放弃?
“一个名不经传的猎人都能接的单子,”甘泰手上用力,在卢修脸红脖子粗的挣扎中说:“你觉得我不可以?”
卢修艰难地摇头,吐出断断续续的字:“误…误会。”
他肠子都悔青了,他是想搏横财,但没想把自己小命也搭进去啊。
可已经上了贼船,只能硬着头皮走到底了,卢修尚未来得及表忠心,突然感到头顶落了滴水。
或许也不是水,滴落的液体十分黏稠,很有重量,他缩了下脖子,奇怪道:“这是下雨了?”
话落,甘泰脸上也滑落一滴,他正要擦掉,却见面前的卢修变得惊骇。
“这液体为什么是黑色的?还长有舌头!”
卢修被眼前一幕弄得恶心,转头一想自己也顶着密密麻麻会蠕动的舌头胃里就翻江倒海。
“呕…老天爷,呕…”他一手捂着嘴,一手扯住自己茂密黑发的边缘,然后就这么水灵灵地当着甘泰的面扯下了头发。
露出稀疏的原生态地貌。
甘泰一瞬间目瞪口呆,紧接着脸上传来酥麻刺挠感,他脑子里登时浮现出卢修描绘的画面,头皮炸开,用袖子一擦而后闭眼撕裂衣袖扔得远远的。
结果下一秒,同样的液体就掉落在脚边。
他终于明白卢修为什么反应这么大了。
甘泰强忍恶心,仰头看去,霎时间鸡皮疙瘩爬满全身。
庞然的黑色巨物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攀附在遮天蔽日的树木上如同夜幕。
怪不得这段路见不到一点月光。
大概是兴奋,它身躯裂开,翻涌出脓水一般的东西,合上又裂开,不断蛄蛹着,疑似脑袋的部位呈十字张开,滴落出仿佛唾液的东西。
正是刚才挂满舌头的液体。
甘泰升起一种强烈的预感——他见到贝达了。
贝达为音译,原意是灾厄。
这是多年前一只研究队伍带出的唯一关于此物的信息。
他们将之命名,而后很快死在了迷城外围。
距离城外仅有一步之遥。
此后,再也无人敢寻其踪迹。
直至天价悬赏令的到来。
甘泰难得的有了退缩之意,自成为赏金猎人那天起他就游走于危险边缘,故而才能成为名气最大、赏金最高的猎人之一。
难道今天就到头了吗?
卢修尖叫出声,显然也是见到了上方的巨物,贝达却因此而激动,脓水绽开,溅到树木上,几人合抱方能环住的粗壮树干被烙出个坑。
脓水有腐蚀性,甘泰飞速后退,擦了把脸上的血痕。
他也不是毫无准备。
混迹多年,联盟的好东西他也淘了不少。
量子粉碎仪,是最难搞却也威力最大的,试用之初因为破坏力过强,未被联盟允许流向市场。
卢修忍不住后撤一步,犹豫道:“真要用这个?”
“当然,”甘泰扯起嘴角,神情狠厉:“贝达,马上就要被我分解了。”
卢修吞咽了下口水,一时不知道该害怕哪边了。
要是贝达都被分解了,他们,确定能安然无恙么。
念头才落,一股巨大的能量如平地起惊雷一般在极其微末的时间内使整个空气粒子都震颤起来。
卢修如同陷入了扭曲时空,稀疏的毛发直竖,然后从发尾开始断裂。
他大爷的,他要被分解了!
直到最后一根头发也灰飞烟灭能量终于消失,卢修一脸麻木。
无所谓了,等出去后用悬赏金再找一顶假发……等等,为什么光滑的脑袋上会有黏湿的东西。
这不是…
“它来到我们头顶了!”卢修两腿发软,“砰”地跪了下去。
甘泰不可置信地检查仪器:“怎么可能?”
他可是用尽所有关系才求得了这个禁品,不可能是假货。
贝达并不着急立马进食,它将嘴完全长开,露出里面的恐怖景象,慢悠悠地一会儿靠近两人,一会儿又拉开些许距离。
甘泰顾不得滴落在他身上的唾液,已是急得满头大汗,杂乱无章地检查仪器的每一个部分,企图再次攻击。
“大哥。”
口径处也没有问题…谁在说话?
一只手搭上了他的小臂。
“抢人单子,也得有点水平吧。”
一道身影从侧边的数米高的灌木丛中走出,是个白净的女孩。
下一秒,枪口抵在了他的太阳穴,女孩笑了下,而后单手卸了他两条胳膊,劫了仪器:“好好一东西,给你改装成废品了。”
此人凭空出现,除了方才瞥见的拇指上的一道划痕,没有半点伤,还如此迅疾利落地卸了他胳膊,究竟是什么人?!
岳狸三下五除二拆掉改装零件,贝达似乎是感受到了威胁,不再作出戏耍姿态,几人的周身空气瞬间被浓稠物质替代。
“快啊!”甘泰撕心裂肺地催促。
岳狸将要扣下启动器,两手腕处突然浮现出电子光环,红色光圈警告般地极速旋转,圈环不断缩小,几乎要嵌入筋脉骨骼之中。
仪器砸下,岳狸疼得跪倒在地。
黑暗物附上皮肤,甘泰只觉自己要被腐蚀殆尽,他惊骇地瞪大双眼,无能为力地见证自己即将到来的消亡。
却在下一秒,能量波动,所有黑暗物质顷刻间化为乌有,仿佛刚才一切不过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