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据理力争:“又不是所有人都是修士,七情六欲本就是人之常情,说不定寻常百姓反倒对此喜闻乐见呢?”
霍离忧被她说动,又点点头:“燕道友说得不错,毕竟是写给大家看的……”
崔瓒则道:“七情六欲是人之常情不假,可我看,无人不想长命百岁,若我们写的是修士修行之间的轶事,未必不能引人入胜。更何况,考官里亦有修士。”
霍离忧再次动摇起来:“说的也是……”
燕春梧转头盯着她,警告道:“霍道友——”
霍离忧立刻补充道:“修士之间亦有道侣,我觉得两厢兼顾也未尝不可。”
卫绮怀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她们:“等等啊,朋友们,我们一直在说情情爱爱,是不是路走窄了?情之一字何其宽泛,难道就没人想过亲情友情吗?”
四人僵持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各写各的。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虽然这完全背离她们一开始只想要凑热闹的初心了。
一日时光如流水,燕春梧不知不觉就耗过了大半比赛时间,仔细一看纸上,却都是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而再抬头一看同伴,竟然都已经写完了几页纸。
崔瓒竟然是写得最快的那个。
“你倒是文思泉涌。”卫绮怀放下笔,感叹了一句。
崔瓒瞥她一眼,瞥见她案上洋洋洒洒的文字:“你也不差。”
不过一刻,霍离忧也跟着写完了,探过头来:“两位姐姐写得如何?”
“非常满意。”崔瓒正襟危坐,等待喝彩,“我字数比她多。”
“……我的还好。”没管她随时上来的胜负欲,卫绮怀转头问霍离忧,“离忧你写得如何?”
“我并无天赋,又想不到别的。”霍离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只是写了自己的故事。”
卫绮怀恍然。
原来是那一波三折的感情故事啊。
“咦,自己的故事?”燕春梧起了几分好奇心,“不介意别人看吗?”
“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还有何值得遮掩的。”霍离忧大大方方地摊开给她瞧,“燕道友看就是。”
“那这么说,我的也是自己的故事。”卫绮怀也递过去自己的草稿,“你也能看。”
崔瓒顺便在其上叠了自己的:“先看我的。”
燕春梧颇有压力,擦擦汗读了下去。
……不太妙。
崔瓒写的是除妖笔记。
霍离忧写的是暗恋日记。
卫绮怀写的是我和我妈——初中生水平的那种命题作文。
没有技巧,全凭感情。
燕春梧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她低下头,发奋图强,下定决心要在剩下半天的比赛时间内写出一个短篇。
*
晚膳时间到,崔瓒和霍离忧去吃饭了,独留卫绮怀在旁看她抓着头发愁眉苦脸而不得解,想起前不久阿离的脱发危机,终于禁不住劝她:“实在写不出的话,拿我们的参赛也可以。”
燕春梧瞅了瞅她,没说话。
卫绮怀:“……有那么糟糕吗?文笔不说,起承转合总归是有的吧?”
“不是,卫姐姐,听了你们说的话,我也想写个属于我的故事。”燕春梧苦着脸道,“可是我现在才发现,我写了这么多年小说,我好像没有自己的故事。”
“崔瓒她们也只是随口说说,文章为直抒胸臆而作,你的胸臆又何必非要拘泥于我们先前说的话呢?”卫绮怀宽慰道,“更何况又不是第一人称的才叫做自己的故事。你不是创造了谢道友吗?我们存在的这个世界都是你的故事呢。”
“可就是如此,我才发现……我创作的故事,我并不了解她。”燕春梧回忆起自己方才苦思冥想之际撞入脑海中的那个身影,更加沮丧了,“你说我创造了凌屿,可是我并不了解她。”
“卫姐姐,我有时候会想,她的理想是什么?”
卫绮怀有些沉默:“……你是作者,你竟然不知道么?”
“我不知道。”燕春梧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近乎茫然地追问着,“她的理想是什么?她有信仰吗?她有除了身世之外的执念吗?她的爱好是什么?她有什么癖好吗?她有什么不为他人动摇的、真正的亲情和友谊吗?我总是忍不住要想这些——我是她的作者,她是我投射了我的诸多情感和笔墨的女主角,可我却对她一无所知。”
“……”卫绮怀无言半晌,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最后一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你现在就是她的朋友——你往后还有数不清的时间去了解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