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巧而已。”温澈眨眨眼,逐渐拼凑出完整的回忆,“她是我的面试官,见过两三次还是有印象的。”
当年温澈把目光抛向澄欢,是在和苏怀灵分手,与惠桃解约之后。
她看中的是澄欢成立时间不长,年轻有活力,发展前景可观。可她心里也没底,不清楚能不能被录用。
那时澄欢需要培养一批年轻的流量花,如果往这个方向发展,最要紧的是漂亮。HR思来想去,便把全公司眼光最毒辣的白悦岚拉过去,当做活的方向标。
只要是能入她眼的人,绝对是个好苗子。
现在想起来,温澈依旧很感谢白悦岚给她的机会。
“我们以前是干女子团体偶像的,你应该知道,她们每年都会招募素人,经过层层筛选最后出道。”云歌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闪过留恋。
“她是当初,我们海选的九万人里最漂亮的女孩。”
“九万人?”温澈一愣。七八年前,国内确实掀起了女子偶像的热潮,不少公司看到了女团的商业价值,都要来分一杯羹。
当然,最后存活下来的也就那么一大规模娱乐公司。
可她确实没料想到,光是三个月的海选招募,竟然能吸引到九万多人。
“是啊,有足足九万人,可我偏偏只看见了她。”云歌轻叹,“我之前从不相信什么所谓的真爱,一见钟情,感觉都是电视剧和小说扯犊子的手段。”
“但你知道吗?我在瞥见她的一瞬间…就突然想到那首描述真爱降临的歌。等轮到我面试的时候,我莫名其妙就换掉了之前准备两个周的音乐,在评委面前唱了这首真爱降临。”
“我零散听过几次但歌词没记全的音乐。”
温澈听得认真,及时夸夸:“我知道,云歌姐以前人送外号小百灵,唱歌很好听的,不怪评委选择你进终试。”
“注意力偏了。”云歌嗔怪,“我想表达的是,爱情的魔力真是伟大,我的意识完全不由自己控制,只是不断循环哼唱那首歌。”
“其她的事我忘了,只记得最后她站在我面前,笑着说了句什么,具体的我没听见,光看她弯弯的睫毛了。”
温澈十分理解这份感情。
曾经的她,又何尝不是呢。
在那通恶搞电话之后的半个月,公司开全体会议,她正式见到了那位神秘的苏前辈。
温澈对于会议讲了些什么全都抛之脑后,满脑子想的都是——前辈!好漂亮!
苏怀灵当天穿了身浅色西装,安静地坐着一言不发。低头看资料时,食指微蜷,推动鼻梁上架着的银色细边框眼镜。
很有魅力。
公司有个阶梯教室,是给新员工培训的地方,平时开人数众多的会议也在那里。整个场地,上上下下几百号人,可温澈只注意到了苏怀灵。
难逃的真爱定律。
“她也喜欢你对不对?”温澈扬起一抹笑。她有了解过云歌、白悦岚,当初她俩大火出圈,成了力压明星夫妻的女同拍档。
是最炙手可热的大势荧幕情侣,她们火到大多数人以为中百要站起来,准备上桌吃饭了。
可惜最后没有。
补档了粉丝剪辑的视频后,温澈直觉不像是捆绑营业。
那些互动完全是就是恋爱中小情侣。
依温澈看来,拍档是假,恋爱是真。
“对。”云歌说出这句话,嗓子都干涩了。
温澈试探着问:“你们恋爱了?”
“是。”
话音落地,是长久的沉默。
云歌控制不住去想曾经和白悦岚的点点滴滴,思念如洪水猛兽,冲破内心最后一道的防线,肆无忌惮地冲刷着,叫嚣着。
“后来呢?”还是温澈主动打破了寂静。
“我和她提了分手。”云歌垂下眼睛,似乎是要流泪了。
温澈从口袋拿出一小包卫生纸,递过去。
“成了大势拍档后,压力真的很大,太多的眼睛在盯着我们看。我和她的唯粉撕得厉害,热度只增不减,最后连我家里人也知道了,她们问我是不是女同性恋。”
云歌放弃了抵抗,主动拥抱那只凶猛的,名为思念的凶兽。
可张开双臂的一瞬间,面前可怕凶兽摇身一变,变成了软糯可爱的狗狗,一头钻进云歌怀里,吐着舌头,用小脑袋蹭云歌。
“我不承认,她们不相信,逼着我说要去公司讨个说法,要去找白悦岚。”云歌顿住,以前觉得天大的事,竟然区区几个字就描述完了。
“出柜…”温澈喃喃着,漂亮的眼睛蒙上了愁绪。
“她们那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样子太恐怖了,可能也是我太懦弱了。我太害怕,有种从高空坠落,找不到实地的感觉,所以就……”
“不会的,不是你的错。”温澈看着眼前的女人眼眶通红,心里也跟着刺痛,她轻声安慰着。
大粉退坑回踩,个人应援会解散,被私生尾随,家人的不理解和压迫。
好像放谁身上,都会很焦虑吧。
温澈对云歌、白悦岚的往事听过一耳朵。虽然两个人的cp很出圈,可歪屁股很多,大多偏袒白悦岚。
她们女子团体偶像,隔几年有升格的机会,说简单点就是从偶像转变为明星,成立个人工作室。
但入围的只能是一个人。
那时团里也就白悦岚和云歌有人气,争夺这个位置的也约等于只有她们两个。
白悦岚刚出道就是人气王,后来和云歌组拍档,云歌才借势出名。不少白悦岚的唯粉不满云歌,认为云歌拖累白悦岚单飞。
导致两家粉丝经常互撕扯头花。
温澈不禁联想到自己与苏怀灵。
当初云歌的处境,和自己现在的问题颇有几分相似。
好在,她还没有到被迫出柜的地步。
想到妈妈,温澈眼睫毛颤了颤,泛起密密麻麻的疼。不可否认,她的问题要更加糟糕。
温语比起其他家长,要好得多。起码温澈每每回家,不用担心怎么拒绝掉相亲活动。
母亲从不会催她结婚。
但是,不催婚,不等于接受女儿是个女同性恋。
温澈从没有在家聊过“同性恋”这样敏感的话题,她怕从家人眼中看到厌恶,怕听到刺耳的声音,更怕她将自己的秘密公之于众后,母亲会失望崩溃。
母亲这些年过得很辛苦了,温澈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为了这个家,温语付出太多,以至于让温澈不敢看她的眼睛,似乎只要一对视,秘密就将□□的暴露。
她很想逃避,在以前,几乎是几个周一回家的她,也慢慢减少了回家频率,到如今只有逢年过节才敢回去。
温语只以为女儿忙,没多想,经常发短信来问好。
有时候看着那些关心的字眼,温澈就会觉得难受,眼睛发涩。
不该这样的。
可她做不到面不改色地回家与家人见面。
苏怀灵曾经也不是没暗示过她,听那意思似乎是想和她一起回家,看望家人。
打着朋友的旗号,其实也没什么的。温澈知道,温语还不至于因为她有女性朋友,就怀疑她是女同。
但温澈做贼心虚,委婉推脱了。
这可能也是为什么当时外婆生病,苏怀灵想来帮忙,温澈拒绝的隐情吧。
怕打扰苏怀灵工作不假,不过内心的恐惧也是真的。
温澈很乖,从小到大都是。
唯一出格的地方,大概就是走上同性恋的道路,谈了女朋友。
这两年风气开放,可在十几年前,很多人都是谈“同”色变的。
同性恋被当做精神病。
种种原因,她不敢将秘密告诉最亲近的人。
“会不会很辛苦?”云歌整理好情绪,轻声问。
温澈没转过弯:“什么?”
“爱上同性,会不会很辛苦。”云歌揉揉眼睛,“我们甚至不能告诉家人,大大方方说对,她是我女朋友。”
温澈没回答。
有点默认的意思。
手机传来动静,有消息。
她低头,解锁,是那个熟悉的小猫头像。
说好的面包呢:【那你把钱转我?】
说好的面包呢:【你去哪了?这么就不回来?】
说好的面包呢:【还在厕所?肠胃不好?需要我去看看你吗?我已经到门口了,你在哪里?】
连珠炮似的问题。
温澈捏了捏手机屏幕,似乎有了底气:“不辛苦,有她,生活总是有盼头。”
“同意。”云歌笑了,揶揄道,“快回复吧,提示音滴滴滴的,发了不少吧…”
“回去吗?”温澈发出邀请。
“行,说得差不多了,口渴。”云歌淡然。
“云开见月…”温澈回忆到包厢的名字,脑海中灵光一闪。
云歌听见了,几乎是同时,两个人想一块去了。
“你说,这家店,会不会是白悦岚前辈开的……”温澈小声,生怕别人听去。
魏薇和白悦岚关系不错,之前在朋友圈分享了这家川菜馆,说是白悦岚推荐的必须去试试看,还称白悦岚“白老板”。
当初温澈不加在意,草草点了个赞了事。
如今看来。
川菜馆的店主人似乎越来越清晰。
月,悦。
云开见悦。
云歌和白悦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