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林事发,上沧用了不少传音符,千里传音,难得絮叨。
“这才出门几天?就将吾的话扔到东海去了……”
白瑾忆只能尴尬笑笑。毕竟那也是形势所急。
现在细细回想,确实有欠考虑。
“师尊教训得是……”
少女眉眼弯起,讨好地笑着。
她的眉眼刻意冷下来时,如寒冬艳梅,望而不即。
有意讨好别人时,一双莹润的杏眼眯起,面若桃花,如此明媚。
传音符里传来上沧的叹息。自家徒弟,不护着也不行。
“……罢了,吾传些符咒与你,你快些修习掌握,这次便算了。”
白瑾忆点点头,她就知道师尊有法子。
“谢过师尊。”
季若云进入天都,认回了季家的亲眷。摇身一变做回了从前的季氏少主。
偶尔有空也会到郊边,探望修习的师姐。
白瑾忆一个人倒也乐得清闲。这样静养修习了半月,不久便能控制好那股灵力。
今日依然是按照师尊的讲习修炼,她清楚地感觉到体内两股灵力翻涌。
只是金色那一脉微弱,聊胜于无。另外一脉则焰火炽热,在筋骨间流过时,留下暖意。
这是至纯至阳的灵力。
白瑾忆闭目,掐着手诀,那股热流缓缓汇集至心间,瞳孔泛出点点金光,赤玉镯也恢复成了普通的水色,不再发出红光,其上的七粒星尘依然耀眼。
白瑾忆睁眼,望见窗外的春花开了,粉白的花瓣被春雨打湿,朦胧烟雨中百般娇媚。
快成功了。
几日后,季若云又来了。
“师姐,你看我带了什么!”
少年换了一身行头,金纹滚边象牙白袍,高马尾依然高高束起,鹅毛般柔软地披在身后,还系着一条金色抹额。
说着把手里攥着的一个油纸包放在案上。
白瑾忆都不用猜,就知道一定是天都某家有名好吃的点心。
余光却瞥见油纸包上的一张贴画。
“春飞汇招募”
赫然几个大字。
季若云原本也不甚在意,见师姐缓缓展开,才知道是招募广告。
目光也落在了那几个大字上。
不同于凡间的印刷,施了法咒的纸张,顷刻间变幻出立体的画面来。
正是去年春飞汇的比武盛况。高手云集,热闹非凡。
短短几瞬,画面消散。
白瑾忆眨了眨眼,抬头只见季若云满眼的期待。
她已经能猜到他会说什么了…
“好热闹!师姐,我们……”
白瑾忆心底隐有不好的预感,刚想拒绝。
但看着少年闪动的目光,叹了口气,只能答应。
五日后。
天都最好的品茗阁楼内,一间雅室茶香袅袅,暗香幽幽。
从暗处闪出一个身影,恭敬行礼。
“主公,那女子现已进入天都。”
一旁的御惊离闻言,桃花眼微挑,摇扇的手顿住,意味深长地看了对面的青年一眼。
而他对面的,正是寂迟渊。
寂迟渊不理会他的目光,对暗卫颔首。又似想到了什么。
“虎首蟒和飞羽的伤,你去负责。”
那个身影点头称是,便顷刻消失,无影无踪。
御惊离对暗灵卫的高强本领早已见怪不怪,不依不饶地追问:“那女子?哪个女子?”
寂迟渊静静地看着御惊离,良久道:“那日在蓬笑阁的红衣女子。”
御惊离思索了一会,少女姣好的面容浮现脑海。旋即折扇一收,恍然大悟般:“寂迟,你看上人家了?!”
寂迟渊嘴角扯起一丝笑容。
见一抹温柔从面前人脸上晃过,御惊离眼中浮现期待,然而,兜头而来的是一记冷声。
“很闲的话,派你回刹殿。”
御惊离闻言,立马噤声。优雅地摇着扇子,自言自语道:“你别说,今天天气还挺好……”
果然,就不该对这种冷酷无情的人抱太大期望……
寂迟渊终于享受到了片刻的安静。手指轻轻点着杯沿,似在思考什么。
进入天都行动就不方便了,速战速决是最好的打算。
修习了半个月,白瑾忆挽了个剑花,甩出一计灵刃。
与上次的焰火不同,是一道耀眼金光。
和忆女君从前的记忆重合,是魂珠最先吸收的灵识,破军系的溺金锁。
灵力没有火色,这便是成了。
紧张的气氛消散,白瑾忆终于松开了紧锁的眉头。
这下可以放心地进入天都了。
从郊外进入天都中心,还有一段距离。
为了节省时间,选择了林间的小道,可以直接穿过密林到城门。
白瑾忆沿着林道走着,直到空气中有极微,难被察觉的血腥气味。
淡淡的气息传来,白瑾忆脚步微顿。
就在不远处。
少女余光一膘,密林之间闪过一角白色衣袍。
气息一直萦绕在身侧密林中久不散去。
层层叠叠的叶蔓疯长,其下有暗影缠斗。
白瑾忆眉头一拧,只觉不好。
半空骤然溅出一束黑色血液,是妖血。
紧接着,叶嶂里闪出一道黑影。
身穿白衣束装的男子脸容惨白,剑眉之下双目漆黑,眼尾却奇异地上扬泛红,透着一种妖媚的美。
白色衣袍上染着血,像是受了重伤。
与这张天作般面容形成强烈反差的,是他周身的邪气。
气场压抑暴戾,攻击性极强。
分不清是他身上的,还是被魔物攻击染上的。
自青年出现起,那周遭的血腥味,愈发浓烈,直冲入她的鼻腔。
此刻青年抬眸,漆黑的睡色映出一个少女身影。似是见到了救命稻草,缓慢地朝她走去,脚步虚浮无力。
下一瞬间仿佛就要倒下。
白瑾忆连忙道:“仙友,你没事吧?哎……” 青年却突然昏倒,重重压在她身侧。
甫一压下,身上淡淡的幽兰香,飘入青年的鼻腔。
他的靠近,使少女洁净的浅色衣裙染上了血迹。
青年本就气息低沉,眼下更是微不可闻地喘气,像是受伤了。
男子压在她身侧,推也推不倒,叫也叫不醒。
白瑾忆这下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在密林深处,两个暗灵卫看着完全不顾形象地主公倒在路边,还压在一个姑娘身上,又不敢说什么,个个大眼瞪小眼。
只能问领头的临迹:“哥,现在怎么办?”
临迹则相对平静,按照主公的吩咐,朝他们打了个手势。
杀。
两人点头,迅速消失在原地,连点风声都没有留下。
白瑾忆还在思索着怎么办,只见密林处闪出两道人影,直朝她而来。
速度之快,她甚至没来得及拔剑,只能迅速甩出几道金光色的灵刃。
然而来人的剑光尚未来得及闪到她面前,只见眼前一黑。
白瑾忆晕倒了。
暗灵卫看着突然站起来的主公,和似乎是被主公药昏的目标人物,搔了搔头。
寂迟渊摆摆手,让暗灵卫都退下了。
他实在不想被血溅一身。
寂迟渊好整以暇地观察了一下脚边的少女。皓齿红唇,朱唇弯眉。不似温婉,倒有几分明艳。
但,他并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
无言地捞起少女的细臂,手腕处挂着一只赤玉镯,敲了敲。然后皱了皱眉。
旋即又抚上了少女的脉搏。
眉头皱得更深了。
溺金锁?
面上似乎是结了一层寒霜。
寂迟渊思索了片刻,忽然又把那两个暗灵卫叫了回来。又一边从灵囊中掏出了一把药粉。
修长的指尖划了一点,抹在少女的唇上。
触感,很软。
寂迟渊不着痕迹地收回手。抱臂看着少女。
见她睁眼,表情又变回了刚刚的虚弱模样。
白瑾忆睁眼,只见那两个黑衣人倒在不远处的血泊之中,而自己身旁,半跪着喘气的,正是白衣青年。
正疑惑间,青年虚弱地站起来,摇摇欲坠。向她行礼。
“这位仙友,在下寂迟子衍,被命徒劫宝追杀,流浪至此。得仙友所救,感激不尽。”
听起来,是逃难到天都的人。
白瑾忆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半步。
但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晕倒?
似乎是看穿她的想法,那人咳嗽几声,声音苍白。
“实在是…咳…在下过错,连累了仙友被歹人所伤,中毒昏迷…咳……在下愿不惜一切谢罪……”
白瑾忆见眼前的青年步履不稳,仿佛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了。连忙摆手。
“不碍事的。”
看见一旁倒地的两个黑衣人,她仍心有余悸,在凡间时,是很少见血的。
此时被注视的两个暗灵卫屏息敛声,默默汗颜。
主公之前可没说要让他们扮尸体啊喂……
“不知在这小道上经过,仙友是否要进都?”
寂迟渊微笑,语气几乎温柔。
看青年面容和善,白瑾忆点点头。
“正是。”
“既然同道,不如同行?”
一路上,两人聊着些无关紧要的家常。
寂迟渊淡淡瞥了她一眼,不见少女眼底试探之意,旋即含糊应着。
他道自己也是避居仙人的关门弟子,与她一样,父母不明。
说的时候语气轻平,叫人挑不出错处。
也不知道听的人有没有相信。
寂迟渊忽然停下,挥手间将二人的衣袍上的血渍祛除。焕然如新。
只见他唇角的弧度恰当。
“想女君应有家人接应,不愿打扰,就此分别。”
客气,疏离。
白瑾忆闻言也行了礼,与他分别了。
回头的青年一身白袍,玉冠高束,气如谪仙。笑意盈盈地朝她注目。
白瑾忆却在收回目光的转身,微不可查地皱了眉头。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