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他无声地笑了笑说:“他想出去透透气我才带过去的,但他情况很不好,我扶他过去也走了好一会儿呢,刚好你回来了,就由你带他回来吧。我要休息了,还要陪森森玩会儿。”
随后他头也不回地大步回了室内,传来森氏犬迎接主人的欢快叫声。
……
风偶尔有沙沙的响,布烈文有三分之二的面积都是沙漠,全是红沙,夜幕掩盖着它的神秘,也掩盖了脉络的走向。
路上多出了一排清晰的足迹,一步一步,随后被砂砾侵蚀,悄无声息。
景歇台中的人仿佛已沉沉睡去,他卧在绵软的躺椅当中,半搭着一条毯子,灯光也昏沉沉的,在夜色中映衬出惨白的面容,没有血色、不带人气。
左臂有枪伤,已经处理过了,缠了一圈一圈的洁白绷带。外套他只穿了一边,受伤的一边就搭着肩。
他忽然动了动,难受地挪动身子寻求一个更安稳的姿势,浅淡凝起的眉头彰显出在忍耐痛苦。
那张被造物主吻过的面庞,令他即使是在战损之后也依然迷人,极致的病态,一如被霜雨浇打过后的花朵,落了一地凄美。
一个原本精美的破布娃娃,仿佛连呼吸也消失,连动静大一点都会令他破碎,他变得越来越透明,马上就会被海风吹走,永远无法追回。
他突然咳嗽,牵动了周身的疼,也睁开双眼。
巫诺坐起来喘了喘气,赫然发现陪他在景歇台中的已换了人。
沙地里的脚印被流沙吞噬,巫诺想,他可能已经到这里很长时间了,就只看着他。
他总在梅里这里瞥见不同的眼神,要杀他的时候那样决绝疯戾,再睁眼见面,那感觉完全变了……
仿佛走到这里已经费尽了一生。
是什么这么快地改变一个人?
“梅里。”于是他撑着沙哑的嗓音,问,“你还是要杀我吗?”
他没有力气反抗了,如果不杀的话,那么他有一个问题。
梅里知道他问的并不是自己,只是透过自己问希斯兰、问地球这几方面的态度,他想知道一个生与死的答案。
就像帕西死亡事件后,鹿商白问:你会杀我吗?
他现在问:你还是要杀我吗?
他给他带来的,永远都是这样无望的话题,只有无尽的痛苦。
而在那道直白坦率的目光下,他不得不收敛起情绪,在湿润的海风中只纹丝不动地望着他,道:“你不是巫诺。”
巫诺护了护手臂的伤,不经心地笑:“我当然不是。”
——他终于不是了。
幽微的声色紧接着响起:“告诉我你的名字。”
“你一定要知道吗?”他看向对面的男人,却只在对方眼眸之中窥见了难以掩藏的、不可名状的情绪,那么复杂深讳……
“你会信吗?”他微抿唇,问。
“我一定要知道。”一向平稳的嗓音甚至也在颤抖,“你说的我都信。”
海风拂开头发,发丝轻轻地抚上脸颊,他站起来在另一人跟前,扬起那张苍白的脸用一双大海般的眼眸直视他。
对方是一个自小在希斯兰长大的地球裔,因此他多问:“你会地球语吗?”
话毕的晃眼间,他好像再一次在梅里身上看见了杀他那一刻的疯戾,但似乎又不一样,比那一天那一刻更甚……
于是他不打算再等梅里回答。
“你一定知道我的名字。”
景歇台外的风忽然扬起铺天盖地的红沙,海浪涌动,波涛呼啸而来,浪潮推开到了台下不远,再缓慢退回,落下湿痕。
“我叫……”
风、沙、海,布烈文漆黑透着暗红的苍穹之下,毫无遮挡,天地开阔,一切都无处遁形,一切存在也都仿佛被消磨。
只有他们两个人。
那个他最大的秘密,他用母星的语言,一字一字告诉眼前疯狂求知的人——
“鹿商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