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要不可。”
“为什么?仅仅因为喜欢画画?”
高斯也看向月亮,“我妈说,喜欢这两个字在我们这个年纪具有特别的意义。喜欢一个人,便有机会在一起,喜欢做一件事,便有机会做一辈子。没有顾虑,肆无忌惮地往前冲,是属于十八岁的特权。我应该紧紧抓住,而不是轻言放弃。”
司琦琦沉默了一瞬,“要是高主任坚决不同意呢?”
“我不会为了一个未知的可能性放弃我的选择,与其思前想后,不如沉下心来提高自己。等到有一天我足够强大,也就不需要再忌惮他了。”少年眼神坚定,如一把已出鞘的利剑,纵使前路浓雾重重,他也会不顾一切地刀尖向前,披荆斩棘。
“我好羡慕你,”司琦琦低下头,“你坚定勇敢,不像我,连自己喜欢做什么都不知道,更别说能做好什么了。”
“我跟你说个秘密吧。”高斯忽然说道。
司琦琦眉角一仰,十分装蒜地奉上友情提醒,“你想好,说出来就不是秘密了。”
“在我坚信以后要以画画为生之前,我想做面点师。”
“看得出来。”
“在我坚信自己成为面点师之前,我想当个数学家。”
“子承父业。”
“在我以为自己会成为数学家之前,我昭告过全班,以后学考古。”
司琦琦语尽词穷。
“在我以为日后必定是考古学家之前,我,我其实想当裁缝。”
“裁缝?”
“没想到吧?”高斯得意地用大拇指和食指凭空捏出一根绣花针,“连我妈上台的戏服都是本大师亲手缝制的。”
“后来高主任害怕你成为东方不败,就——啪!”司琦琦抓过高斯手中绣花针脆生生折成两段。
“姑娘聪明!”高斯作揖。
“呵,男人,真是善变。”
“你懂就好啦,人都是会变的嘛,人生路漫漫,就慢慢去找咯,真爱又不是天上的月亮,一抬头就能看到。所以呢,不要一时沮丧,人生嘛,起起伏伏,谁说得清,来,要不要吃碗面?”
司琦琦一拳砸向高斯胸口,高斯应声倒下。
凉凉月色中隐隐传来缓缓钢琴声,如泣如诉,怅然若失。
“谁在弹琴?”司琦琦攀住栏杆隔空望去,可惜乌龟脖子抻直了也没瞧到弹琴人半个身影,好奇害死猫,司琦琦竟然跃出半个身子往前探......
不要命的家伙!
“小心!”高斯一声惊呼,急忙伸手去抓。
司琦琦本来重心不稳,突然被拽,一个没扶稳直直往后倒去,好巧不巧,高斯刚好顺手将人捞入怀中,分毫不差地环住了司琦琦的腰。
一时间两个人都有点僵。
高斯慌张地松开手,司琦琦赶紧从身后温热又软乎乎的怀抱中逃出,她死死扒住护栏,心突然跳得有点快,这家伙肚皮上的肉是不是又长了几吨?上次楼道里跑步不小心撞到他时,这副肉盾没有那么松软啊,胸膛也不结实,护住她的手不够有力,吐出的气息更不会让人燥热难耐,他还骂我走路没长眼来着,这次怎么连个屁都没放......
司琦琦偷偷转过头瞄了眼一米之外的救命恩人,冷凝剂般的月光照射下,那堵紧绷的后背僵硬地像冰箱里刚拿出来的午餐肉罐头,硬邦邦的一动不动。
司琦琦转过视线朝音乐教室瞧去,这位弹琴的朋友,多亏了您嘞!
万籁俱寂的黑夜里,要不是您噔噔噔噔地搅腾出如此聒噪的水花,我这扑腾扑腾的心跳怕是早就得曝光于众,姑奶奶我晚节难保了!
“你听,弹琴的人有心事。”高斯轻声说道,他也伏在栏杆上,与司琦琦保持着一臂的距离。
寒风吹过,司琦琦滚烫的脸颊却仿佛爆发中的火山熔岩,热度持久难耐,她干脆闭上眼放空大脑,任由琴声碾压。
那人倒是不嫌烦闷,翻来覆去重复演奏一首曲子,琴声缱绻,弹琴的人好像走在一条看不见尽头的路上,又好像在等一个永远等不到的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司琦琦的脸颊终于被冷风呼哧到了正常温度。
高斯仰着天,望向深邃夜空,没头没脑冒了一句,“司琦琦,你敲架子鼓时是什么样的?”
他又傻傻笑了笑,“有点儿,难以想象。”
弹钢琴的人合上了琴盖,曲终人散。
天台变得格外安静,静得司琦琦以为听见星星在呓语,银色清辉落在高斯白净的脸上,司琦琦心底忽然燃烧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渴望,她想抱住旁边那颗白白胖胖的大花生。
没等来回话,高斯暗自哂然一笑,不料下一秒,手突然被紧紧拽住,慌乱中他睁开眼,一双炙热的眼眸好似熊熊燃烧的火焰蓦然刺入视线,他仿佛被一股强大力量牵引着,义无反顾地奔向未知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