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怎么办?”
“给清晨!”崔志平很干脆。
“我才不要呢,油死了。”许清晨嫌弃。
“你不是生病也才好吗?得补。”
“补你大爷!我这一身腱子肉还需要补?”
“我总不能吃两个吧?”高斯尬笑,“这样会显得我很贪吃。”
一屋哄笑中,方南山努力喝完了满满一碗鸡汤,高斯干掉两只鸡腿后还嫌不够,最后他又吃掉了两个鸡翅,两半鸡胸,两只鸡爪,保温饭盒里只剩下光秃秃一只鸡架。
离开病房时,高斯给方南山留下一声响亮的饱嗝。
三人走至医院门口时,许清晨收到了余小岛的回信,一个字,“好。”
他欣喜地往后急拽崔志平,“我们一起打车吧,我要往你家方向走,顺带让司机把你送回家。”
“不,不用,”崔志平连连摆手,“不用麻烦,我,我坐公交。”
“顺路!”
“真不用,我还要去买点东西!”崔志平干脆停了下来,他看得出许清晨着急。
“那我走了啊!”果然,许清晨没多想,他匆匆跑去打车,兴奋地如同奔赴一场期待已久的约会。
崔志平如释重负,喘了一口气。
推开家门时,他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紫苏香气,浓烈辛香中带有一丝淡淡的甜味,是他喜欢的味道,奶奶做鱼时常洒一大把。
八仙桌上摆放着一盘紫苏草鱼,一盘清炒藜蒿,一碟花生米,一瓶高粱酒。
酒未动。
崔大庆坐在桌前,看见他进屋,抬了抬眼皮,“回来了?”
“嗯。”
“等你半天了,鱼都凉了。”崔大庆嘟囔一声。
崔志平放下书包,坐至桌前,“说吧,什么事?”
崔大庆干笑一声,“没事老子就不能跟你吃饭了?”
崔志平瞥向那盘鱼,冷冷道,“平时烟酒钱都不够,哪来的钱买鱼?”
“瞧不起你老子?老子连买条鱼的钱都没有?”崔大庆怒道。
崔志平面无表情平静地问,“信封里的钱还没花完?”
“老子下午去残联领了补助,没用你的钱。”崔大庆猛拍桌子。
崔志平不说话。
“别摆脸给老子看,老子供你吃供你喝,还他妈给你烧鱼!”
“我没让你给我烧!大不了吃白饭!”崔志平大喊。
“他妈的真不知好歹!”崔大庆手抖得厉害。
面对突然指向自己孤零零独余两指的拳头,崔志平突然感到胸口剧烈起伏,他拼命忍住。
“吃白饭可怜吗?”崔大庆嘴角抽动,像在嘲讽儿子,又似笑话自己,“你可怜能怪谁?我告诉你,老子不欠你的,要怪怪你——”
“我不怪我妈,我巴不得她早离开两年!”崔志平大吼。
逼仄的房间内,空气骤然降至冰点。
崔大庆愤恨地抓起酒瓶,往嘴里猛灌两口,“非要逼我喝!”
酒瓶盖都撬开了,还说不准备喝,这就是你——总能为自己找到无数理由。
“说吧,别绕弯子,我还要写作业。”崔志平看向时钟,他不想浪费时间和崔大庆兜圈子。
崔大庆什么也不想说,他拎起酒瓶走出屋子,“吃饭去,把鱼吃完,汤别倒。”
崔志平的视线从父亲的背影缓缓转向八仙桌,不知为何,喉中翻起一阵苦涩。
他不知该如何吃完这条鱼。
奶奶在世时,这是不成文的餐桌规矩——鱼肉鱼脑鱼眼归孙子,鱼尾鱼骨留给儿子,鱼汤不能倒,放进冰箱结成鱼冻,为奶奶专用。奶奶霸道,孙子夹给她的鱼肉,她一口不肯要,但若是儿子敢觊觎属于孙子的半块鱼肉,奶奶必定用竹筷重敲儿子的手。
崔志平皱了皱眉,他要留汤做什么?要知道崔大庆最嫌弃老太吃鱼冻,说那玩意跟鼻涕似的,恶心。
崔志平喊住崔大庆,“趁你清醒时赶紧说,等你喝醉了,别指望我听你说话。”
崔大庆僵在门口,过了一瞬,他转过身,“前几天我去找老王,让他继续送烟酒,他不肯,说你告诉他不开了。”
“是。”
“我准备开下去,光指望我那点补助,咱们喝西北风?”
崔志平好笑地看向父亲,“你不喝酒了?天天守在这?”
“白天我守,晚上,晚上你不都回来了!”
崔志平暗笑,原来他早就给喝酒留足了时间。
以前奶奶从不肯烟酒铺生意影响他学习,晚上来人买烟时她总会竖起手指说小声点,我孙子写作业呢,不能吵他。
崔志平讪笑一声,“钱呢?哪来的钱进货?”
“老赵说他有门路弄到货,人家不急用钱,等我们卖出去再给。”
崔志平看了崔大庆一眼,“李叔说赵叔不靠谱。”
“那是因为老赵没帮老李,我跟你说,老赵那是相当尊重我的,以往在车间他就崇拜我......”
崔志平毫不客气地打断,“你请他吃饭了?”
崔大庆尴尬地笑了两声,“小兔崽子还挺精。”
崔志平顿了顿说,“我只有一个问题,你如实回答出来,我就同意。”
崔大庆死鱼般浑浊的眼球亮起光,“你问。”
“信封里多少钱?”
崔大庆心虚地竖起那只完整的手,“这个数。”
崔志平眼中怒火丛烧,崔大庆赶紧溜走。
崔志平气得一拳砸向书桌。
奇怪,跛脚书桌居然没歪倒,崔志平俯身瞧去,那只断腿已修好,崭新的油漆格外醒眼。
崔志平缓缓站起,什么也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