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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天涯路(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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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李明念。”

陌生的官职穿耳而过,李明念不识敬称,照旧抱一抱拳便了。

对方神色冷淡,却也恭恭敬敬行个礼:“幸会。”

“阿蝉也是我的随营天师,这回会与我们一道同出征。”云曦道,“近来我在同她学些命相之术,每天夜里须得去司天台观星。”

“卑职正是为此而来。”那俞蝉垂着眼开口,“二王女刚刚回宫,又逢今夜宫中设宴,不知可还得空前去司天台。”

“虽是宫宴,也不好误了课业。我会准时过去。”云曦含笑看向李明念,“阿念可要同去?阿蝉熟通天文历法,讲学也很是趣味。”

“罢了,我见字便晕。”李明念道。

那五尺小蝉翻了下眼睛。一个转瞬的工夫,李明念高出她许多,却瞧得清楚。

“那好,我还是老时辰过去。”云曦好似浑然不觉,只又对俞蝉道:“这种小事,下回令人传话便是。你如今已是官身,不必亲跑一趟。”

“还是亲向二王女确认为好。”俞蝉面不改色,退身朝两人施过礼,便重新裹紧外衫,回向来时那张门洞。

目送她背影穿过半幅前庭,李明念嘴角微撇。

“怎么了?”云曦觉察她目光。

“她是奴籍,还是女人。”李明念道,“这样的人,在你们这里能当官?”

“人界贱民统归大贞管辖,依籍簿来看,阿蝉确未脱籍,在我朝也是头一位奴籍官员。可若是这一仗胜了,于她而言便再无贱籍之说。”云曦领她继续前行,“这是阿蝉凭本事争来的,不过她却不是汶国头一位女官。”

李明念瞥向她胸前那串海蓝宝珠。适才候在太和殿前,她曾见四名官员离开,各个红袍皂靴,脖子上都挂一串珠子,虽非海蓝宝石,形制却与她这串相类。那嚣张的三王子格外高看她一眼,大约原因便在此。

“灵台郎是什么官职?”李明念问。

“便是司天台五位主事之一。”云曦道,“东南各国皆有司天台,大多兼备春、夏、秋、冬、中五位主事,合称五官灵台郎。位阶不高,在族中却很受敬重。”

承天门近在眼前,她两个自东侧门而出,行经守门的军士跟前,那禁卫兵领头着意赶上前,对云曦施礼道好。她回个礼,脚步却不停,一径带李明念拐去门侧——葛若西已候在墙边,牵住三匹高大的套鞍马,冲两人招一招手。

李明念眼望她那身铁甲道:“中镇人的皇宫也有女官,却不似你们这里,手中还握着职权。”

“我知道,中镇族女官便是指的后宫嫔妃。”云曦语声平静,“利朝时候,人界还是东岁族话事,朝中半数重臣都是女官,也曾出过几任女皇。是以东南各小国也延续这一传统,直到中镇人建立贞朝,全境称臣纳贡,女官才越来越少。如今整个汶国……包括阿蝉在内,文官里也只三位女官。”

眼看两人走到跟前,葛若西唱个喏,轻轻拽近那匹单独牵住的白马,递出缰绳给云曦。

李明念无声冷哼。

“尽教中镇族风气熏坏了脑子。”她道。

云曦一手接过缰绳,拉住马嚼子淡笑。

“也不尽是中镇人之过。”她说,“于何人有利,必为何人所用。此乃天下共理。”

李明念不置一词,拽紧葛若西递来的缰绳,扶稳腰侧横刀,跃身跨上马背。

“你那刀很是精巧。”云曦顺势而观,“模样虽素些,瞧着却是上等兵器,难得一见。”

右手还按在刀柄间,李明念摩挲柄底那圈竹叶银纹。

“晗伶姐打的。”

“表姊的出师之作?”见她点一点头,云曦解颐,“那便难怪了。好兵器都有名字,你的刀叫什么?”

“一把刀。”

“什么?”葛若西在旁一愣。

“它叫‘一把刀’。”李明念重复。

对方呆立马下,倒是云曦一省,大笑起来。

“有趣,实在有趣!”她慨叹。

李明念拉上缰绳,目光扫过她腰侧。

“你使剑。”她道,“也是金家打的剑罢?”

“不错。”云曦拨开裘衣襟口,露出腰间那截银亮的剑柄,“它叫‘鸣霄’,是把好剑,却不是我惯用的兵器。”

“你惯用什么?”

云曦但笑不答,只将衣摆一掀,足蹬马镫,翻上马背。

-

咻。

箭矢离弦而出,疾冲向孤立三里地外的圆靶,转瞬即听一声裂响,径直穿靶而过。

“好准头。”李明念叼着玉兰饼道。

她盘坐木搭的擂台边,膝旁摆开几只食盒,琳琅满目的糕饼小食已空去一半。云曦站在五步之外,垂下手中长弓,看那木靶一侧的女兵跑近前检看,不一会儿便朝擂台高呼:“靶心!又是靶心!”

数百名女兵围挤台下,各个伸长脖子屏息以待,听罢顿时跳将起来,连连鼓掌叫好。李明念咬住半边饼块,也跟着拍一拍手。军中善射者百步穿杨,纵是弓阁门人也大多箭不过千步,且经眼下这等大风吹卷,多少要失了准头。有云曦一般实力的,却是鲜见。

“可惜射程有限。”云曦侧过身,将那长弓交与近旁女兵,又冲台下的葛若西打个手势,“抬上来罢。”

对方高声一应,掉头挤出人丛,奔向演武场东侧的兵器库。

这片场地坐落王城西侧,南邻高良郡,北接太渊河支流,西面一线山岭为屏,射场便划在一斜陡坡下方,坡间层层设靶,愈往高处,靶上的箭孔便愈稀。李明念循着云曦射穿的靶子上看,丈量一番最顶层的距离,又偏脸东望。兵器库前清出一块三十丈见方的空坪,两千军士正列作四个方阵,人手一杆长枪,连呼带喝地操练。

五个营,两千五百新兵,尽是女子。她记得大贞军中鲜有女人,这场面倒是稀罕。

一串履响近前,是云曦坐到她身侧,从食盒里拣出一块红豆饼。“听闻在西北军中,叶闻沙自认箭术第二,便无人敢称第一。”她一口咬下半张饼道,“前些年他曾去西南平乱,你可曾见过?”

李明念觑向她鼓鼓囊囊的腮帮。来时路上买了这许多糕点,她看云曦在市肆走得轻车熟路,还当是她自个儿嘴馋,不想竟生生忍到眼下才碰。“在不容谷见过一回。”李明念记起山谷高阜上的老者,“那老头儿箭术确是惊人,大约内力深厚,隔着六七里也能将人射伤。”

大口吃下另一半饼,云曦思索着颔首,眼神寻向坡顶的箭靶:“六七里么……得从这里射中最高那支靶子。它树在那六年,还不曾中过箭。”她慢悠悠咽下食物,“看来传言不虚,我要勤加操练才是。”

兵器库门前现出葛若西身影,小巧的身躯似乎肩扛什么庞然大物,匆匆望擂台赶来。

“嗬,好大的弓。”李明念认出那东西,看葛若西一路急奔近前,呼喝着令台下女兵们让出一条路,径登上擂台。

咚一声重响,那巨弓稳竖在旁,葛若西两手扶住弓臂,气喘吁吁拿胳膊肘揩汗。

“二王女……抬来了。”

云曦起身上前,握上碗口粗的弓臂。李明念这才瞧清,那巨弓与自己身量一般,弓梢竟生生高出云曦一大截。忙将剩下的玉兰饼塞进口里,李明念倾过身,捏一捏紧实的弓弦。

“挺结实,寻常人怕是拉不动。”她含混道。

“好巧,赠弓之人也说过这样的话。”云曦笑着回头,“你可拉得动?”

李明念吞下口中食物。

“可。”她道,“只是遇上实战,也决计不会带上这样的笨物。”

云曦一笑。“此乃‘射日弓’,原是始帝燕行的兵器。”手中巨弓一举,她轻易将它横过身来,“不错,太过笨重,反倒无甚用处。所以我寻来能工巧匠,特制了几批新箭。”

又一阵杂沓的脚步,是两名女兵斜抬着箭筒上台,小心翼翼搁放云曦脚边。那箭筒宽约两尺,内中铁箭根根长逾五尺,沉甸甸的箭头足有拳头大小。

葛若西抽出一支铁箭递上前。

冰凉的箭杆在掌中打个转,云曦横举长弓,搭箭弓臂之间,右肘一回,挽弓如满月。

“我喜欢有的放矢。”她望定坡上残靶,箭头却指向更高一层的靶心,“相较近战,也更偏好远远站着,却能够一发而中。”

嗡。弓弦急振,铁箭呼啸而出,但听轰隆巨响,那箭靶当中迸开一团火光,登时炸得碎石飞溅,烟尘膨升。

台下一片激动的喝彩,兵器库那头的方阵也稀稀落落停下操练,回头望坡上张望。

“竟还能炸开。”李明念称叹,手搭凉棚望进那团尘灰,“这怕是有五里了。”

“寻常火炮望尘莫及。”葛若西笔直地站在箭筒旁,难掩骄傲,“且二王女射艺精湛,准头也极好。十二岁时她随大王巡营,便在军中的骑射大比一举夺魁——那会儿王城里谁人不知二王女的名号,连我们这等外来的平民也曾有耳闻。”

云曦竖转巨弓,稳拄在地。“这话往常还可说来唬人,在阿念面前却是班门弄斧了。”她笑道,“她可是玄盾阁长大的门人,十八般兵器样样熟通,又专精内修,实战中可远比王室这些花架子强。”

她声调不高,却让底下喧闹声渐收,数百双眼睛陆续望向同一个地方。

葛若西面颊飞红,也看去身畔:李明念还盘腿坐在台边,松鼠般鼓起两腮,细细咀嚼满口的梅花糕。

“当真么?”葛若西轻声问。

话音才落,擂台底下便有大胆的探出脑袋道:“既如此,李姑娘可能演练一次,让我们也见识见识?”

“是啊,让我们看看罢!”马上有人应和。

“一次——就一次!”

台下吵吵嚷嚷,云曦回转身子,笑看一旁的事主。

“如何?”

李明念不答,拍去满手酥皮渣屑,轻轻跳将起来,顺势从箭筒里拈出一支铁箭,左手往弓臂上一抓,朝着坡顶箭靶猛地挽开弓弦。这一连串动作太快,台下人不及看清,只听一道啸鸣赫然掠过头顶,后方旋即炸开一声惊天动地的轰响,伴一串隆隆滚石声倾泻而下。

众人俱惊,无不扭头后望,却见山头尘溅石迸,一篷灰烟缓缓胀大,哪里还有箭靶的影子?

“你这箭确也好使。”李明念放低射日弓,随手递向身旁,“就是太耗靶子。”

演武场鸦雀无声,云曦也定在原处,半晌才慢慢展臂,将那巨弓接握在手。

“……哈。”她轻笑,“竟比我料的还要厉害。”

侧旁一阵掌声骤响,台下女兵们醒过神,循声东盼,恰见一名护卫打扮的男子推着轮椅走近,椅中披裘戴帽的青年面色苍白,身躯却坐得端正,怀里置一团锦衣包的手炉,双臂曲抬胸前,正自拊掌微笑。“不愧为阁主独女。”他在猎猎风响中扬声,“果真如二妹所料,比我们这些王室子弟要强上许多。”

擂台上的云曦横负长弓,口里唤道:“大哥。”

葛若西连忙挺直身子,举起右臂朝台下用力一招,领众女兵行礼。

“见过大王子。”

李明念也欠一欠身,看女兵们自觉退往两旁,好让护卫将人送至台前。

“原要去庄上走走,听见这里热闹,我便顺道来看看。”云星翰笑顾身周,“各位不必拘束,权当我不在便是。”

底下人面面相觑,一个个合紧了嘴,尽不敢做声。

擂台上的云曦却乐得自在,转个身面向众人。“大家可瞧清楚了?”她抬高声调,“李姑娘惯使的兵器是刀,却不仅臂力远胜于我,眼力更强上许多。这便是内修的好处——哪怕只是炼气,力气与五感都绝非常人能比。”

她巡视台下一张张迟疑的脸孔。

“现下可还有人不愿内修?”

众人转眄四周,好似拿不定主意,只得目询旁人。

“可是……从前也只有精兵须得内修。”有人犹豫出声,“我们这种才投军的半吊子,当真也能学么?”

云曦不忙回答,顾自转看身旁人。

“阿念,你说呢?”

李明念回视过去,已琢磨出对方用意。“内修自是越早入门越好,但各人天赋不同,晚修也未必就比早修差。”她平静道,“譬如在玄盾阁,也不是每个门人都与我一般强。”

女兵们闻言一振,俱各凑聚起脑袋,叽叽咕咕议论开来。

“你倒是不谦虚。”云曦观察众人神色,悄声对身旁人道。

李明念毫不过心:“实话实说,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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