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未听到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楚诺不由抿唇。在盥洗室见面还真是别有一番风味，毫无征兆但不令人意外得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人，估计也就只有她了。

只不过她口中的安排是什么意思？

“你是指酸梅汁上的吸管，还是指我的酸梅汁没有一杯是有加糖的？”倘若有放糖她现在也不至于趴在洗手池上难受这么久。不过倘若不这么做，她又怎么会出来？

楚诺笑了笑，拿起手边的矿泉水漱了漱口，早在她喝第一杯酸梅汁的时候，她就感觉不对劲。她本以为是糖沉在底部没有溶解所以她才会不停地摇晃着杯子，而在她摇晃杯子的时候她其实是走神了的。

全程饭局下来，她也并不是一直在看许威宁，只是许威宁恰巧坐在她对面，而她在发呆而已。

在服务生给楚彬银端上那杯热茶的时候，她是有注意到的。只不过酸梅汁的刺激早已让她的肢体开始麻木显得有些面无表情，更何况她和楚业矢一样以为是许威宁事先准备好的。

虽然楚诺的视线从未停留在楚彬银的身上，但是她的注意力却是一直在她这边的。当楚业矢问楚彬银怎么了的时候，她也有注意到她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楚彬银不舒服她没有发现，却是坐她身边的许威宁发现的，而且还知道的那么清楚，这未免让人有些吃味。楚彬银之所以看到面无表情的楚诺，实则是面部肌肉被酸梅汁麻痹，并不是楚诺没有任何感觉。

就在她以为楚彬银会和许威宁走的时候，她没想到楚彬银竟然会拒绝，这一点还真令人意外。既然楚彬银拒绝，那么楚业矢肯定不会勉强她。而楚业矢如果想问话，想必会让许威宁先离开。

果然一切都如她所想的那般，只是这一杯杯酸梅汁很明显是有人故意这么做的。不然这酒店里怎么会给饮料配吸管、而且酸梅汁还不放糖的？

不过纵使自己没叫酸梅汁，估计这个女人也有一百种方法让她出来吧。

“呵，少主，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爱开玩笑呢。”

“难道不是吗？”楚诺嘴角微勾，放下矿泉水瓶，转身看着面带微笑站在自己身边、好几年未见面、样貌超凡脱俗的优雅女子，反问。

时间的逝去似乎未曾在她身上刻下岁月的痕迹，不得不让楚诺承认的是，有那么一刻她被眼前的女子所惊艳，只可惜只是她的眼不是她的心。

这样的女人估计到哪儿都会成为焦点，只不过这样结御姐气质、气场十足于一身的女人竟然会心甘情愿为楚家服务，做她的秘书。

对于楚诺的反问，女子丝毫不恼，只是微微一笑。踩着那足矣高出楚诺半个头的裸色高跟绕到楚诺身后，几近以慵懒的姿态靠在楚诺的肩上。

“当然不是。”

温柔如蝼蚁般爬过的音调在耳边拂过，楚诺似是被施咒了一般无法动弹。

“黎洛！”

在那修长的指尖划过她上衣夹层之时，楚诺低吼了声，拿开了那双手。

转身之间本打算质问的话却压回了嘴里，她明显感觉到她的上衣夹层里放了什么东西。在触摸到夹层里的东西后，楚诺眼里尽是茫然。

好像，是一根笔？

这人，不会是要拿这根笔给她当护身符吧？

“见面礼。”对于楚诺吼她，黎洛也丝毫不在意，只是轻轻一笑。虽然她们年龄相差了五六岁，但是她还是比较喜欢楚诺叫她的名字。

“酸梅汁上的吸管的确是我让人准备的，不加糖也是我说的，不然少主你又怎么会出来？”

果然。楚诺忽然有点讨厌她的恶趣味，看她难受好玩吗？

“其实，那杯普洱茶是我让人沏的。”看到楚诺的表情，黎洛收起了玩笑的姿态。关于那杯茶，如果是许威宁让人事先准备的话，又怎么会少了楚业矢的那份？

不知为何听到黎洛的话楚诺莫名得松了口气：原来那茶不是许威宁叫人准备的，而是她。只不过，她又是如何知道她的想法的？

身为秘书，黎洛自然懂楚诺。楚诺喜欢楚彬银这件事她也是知道的。某个层面上来说，她黎洛比楚彬银更了解楚诺。她不止看到了楚诺的蜕变，她还看到了楚诺对感情的忠贞不二。

“在没遇到那个人之前，你很爱笑。遇上那个人之后的你，身上多了一种难以言明的感觉，那种感觉很复杂。可自那个人走后，你变得沉默寡言，不爱笑，也不爱说话。而在遇见大小姐之后，你又变了一个人。”变得让人心疼、让人不自觉地想去保护。

“原来你一直在我周围。”不然她怎么可能会知道那么多？奇怪的是自己竟然没有察觉到。

楚诺的问话黎洛不置可否，她也并非一直在她身边，否则那个人或许就不会死，但也只是或许。她和古飞琴她们不一样，她不是练家子。

虽然有时候发生危险还是要人保护，但是楚家看中的并不是她的身手如何，而是她的洞察力。她不止能预测到对方的行动，她似乎还能预测到即将要发生的事情。

想当初她和古飞琴闹分歧离开，那个时候楚诺还没有遇上方子莜。后来她被楚业矢召回，让她跟着楚诺并把情况汇报给的时候，她没有想太多。可当她看到那个女教师替她们少主拭泪的时候，她放下了手里的相机。

“抱歉，没能救她。”她实在没想到她们少主会爱上其他女人，而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楚业矢才会让她跟踪她的吧。

“这与你无关。”毕竟，她出事的时候她并不在。

楚诺的回答，让黎洛没来由的沉默。

倘若不是楚业矢让她跟踪她并把情况汇报给他的话，楚业矢又何以会有那些照片？她楚诺又何以会被除名？而她们又何以会阴阳两隔？

所以，这件事情和她还是有很大的关系的。不得不说，楚业矢的这招借刀杀人可真绝。

纵使时间已逝，也许那道掩埋在心底深处的疤已经愈合，可是只要这件事一天不道出口，她就一天不能释怀。尤其是在看到楚诺在花海中一次次的对着空气拥抱的时候，她的心就像被针刺了般得疼。

她甚至有时候忍不住想告诉她、那一直掩埋在自己心中的秘密，告诉她不要再伤害自己、折磨自己。最终，理智战胜了情感。她不能那么做，她那么做只是等于再揭开那道栗色的伤疤而已，她不能再在她的伤口上撒盐了。

更何况，她说不出口。

这样就好，即使总有一天事情的真相会被人挖出。但，至少还没有来。等到事情真相大白，估计，她会恨她吧。

“少主，真的不用我在你身边保护你？”楚诺叫她来的初衷，她还是知道的。

“不用，你的任务是保护她。”她现在最在意的人只有她，而现在在她身边最能代替她留在楚彬银身边的人也只有她了。她虽然不知道在她离开的那一段时间是否发生过什么，但是在保护好楚彬银的这一点上，她对黎洛是绝对的信任。

“对了，我让人准备了点暖胃的食物，这会儿估计也该来了。”

离开盥洗室前，身后的柔声细语不由让人顿了顿脚步，一丝笑意在唇角浮现。原本压抑的心情似乎也好了许多。

这个女人，总是会把一切都处理得很好呢。

看似冗长的会面，也只是用了女士必要的生理需求的时间。所以并没有人怀疑在这段时间里楚诺是否干了其他事情，如果非要怀疑的话，那就是楚诺上完洗手间后心情似乎变好了许多？

几乎在楚诺坐定的片刻之间，几盘刚出炉的菜肴代替了先前她不曾动过的菜式。面对楚业矢的疑惑，楚诺也只是淡淡地一笑。

“人的口味总是会变的。”楚诺说完是拿起勺子给楚彬银盛了一碗，之后她给自己也勺了一碗，不过就是没有楚业矢的。

她的想法是，楚业矢想吃自己动手去。她给楚彬银盛一方面是因为她看她也没怎么吃，而另外一方面是有几分故意气楚业矢的成分。

看到楚诺给楚彬银盛就是不给他盛，楚业矢也只是哼了一声。他以为楚诺去上个洗手间的功夫顺便让人准备了这些菜，他甚至以为之前那杯茶也是楚诺叫人准备的。估计他怎么也想不到准备这些的另有其人，而非楚诺。

可是，仔细想想总会让人疑惑。毕竟楚诺除了上了次洗手间外根本没出去过，而在这个厅里她也只是点了几杯酸梅汁而已。倘若说这些菜是她去洗手间的时间里点的，但是煲这些羹汤还是需要一定时间的，又怎么会那么凑巧地在她回来的时候刚好端上来？

“看来，之前那杯茶并不是威宁叫人准备的。”

在楚业矢说出心中的疑虑的时候，倒是楚彬银看出来了。毕竟之前楚诺一直和自己待在一起，根本没有接触过酒店里的任何人。而且这些新上来的菜在短时间内是完成不了的。

虽然喝着楚诺亲手给她盛的汤羹她心里是很开心啦，但是，倘若这不是许威宁弄的、也不是楚诺弄的，那又到底是谁……

或者说……

她早就知道楚业矢会安排这顿饭局，事先让人准备好的？

面对楚业矢的话，楚诺仍然是自顾自地喝着碗里的汤羹。楚彬银神情的变化她是有注意到的，她想自家姐姐那么聪明想必一定是看出什么来了，不过她并不打算说什么。倒是楚业矢的话让她拿汤勺的手一滞。

“你点的酸梅汁是她曾经最爱喝的吧？”不然为什么开场就点了那么多杯酸梅汁？

楚诺没有说话，提起那个人，纵使只是个第三人称，她的心头仍会一颤。

有时候沉默并不代表默认，有时候沉默只是某个敏感词让人想起了诸多往事，就好比楚诺现在。

酸梅汁并不是那个人曾经的最爱，但是她喝酸梅汁是因为曾经那个人给自己提议过这个饮料不错而已。今天，不知为何，她突然很想喝酸梅汁，所以她才会不停得点。

提起那个人，在意的也不仅仅是楚诺，还有楚彬银。一听到楚业矢说出的那句话，楚彬银心里没来由得一沉。而楚诺的默认更让她心里发酸，她想说点什么，然而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立场，更何况还在楚业矢的面前。现在她是无话可说，只是，楚业矢的下一段话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保持沉默了。

“当年在这家酒店出手打你、之后对你不闻不问，我本以为你会学乖，然而你并没有。倒是那丫头把你照顾得挺好的，她也把你教得挺好的。我不得不承认她是个非常优秀的老师，倘若当初她听了我的话估计也不会是今天这个局面了。真是可惜啊。”

“爷爷！”楚彬银实在没有想到楚业矢竟是在自家酒店里杖打的楚诺，难怪之前楚诺出电梯的时候会有那种小动作。

楚彬银几乎是反射性地从位置上站起，就在她想质问楚业矢的时候，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几乎在门被推开的下一刻，楚业矢的问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是黎洛吧？”

一时之间厅内万籁俱寂，浑厚的男中音不绝于耳，那一声声清脆的细高跟好似踩在人心尖般让人无法不去在意。

“董事长。”

最终高跟鞋的声音止步于楚业矢的旁侧，当那道熟悉的声线再次在耳边响起的时候，楚诺的心里有些微妙。

黎洛好像并没有和她说过她会进来，而且楚业矢的话听起来好像早就知道她会来一样。倘若说这两个人只是先前凑巧遇见的话那还好，可若是说楚业矢早就联系过她的话，那这场面便会让人觉得很刻意、很让人不舒服。

纵使心底里疑云重重，纵使心底里有那么一丝因猜测而引起的不适，但是楚诺都没有表现出来。她仍然有一勺没一勺得在匀碗里的羹，不过与之前相比，她是没了继续吃东西的胃口。

楚诺的反应楚彬银是看在眼里的，黎洛，她还是认得的。只不过，她不知道楚业矢为什么会把她的秘书叫来。

“来的路上恰巧碰到黎洛，刚好有些事情我想说一下，便让她留了下来。”楚业矢的解释一半是让楚诺宽了心，另一半却是让她心下一顿。

既然是他想说的事，想必一定不简单。

“当年你甩掉了我的部下，好几年没有再回家，我便让黎洛暗中跟着你们，给我汇报情况。”说至此，楚业矢顿了顿，似乎多年前发生的事仍在眼前一般。

“三年前我给她看的文件也正是我让黎洛做的。”再开口之时，他的语气中似乎多了丝懊悔？多了丝摸不透的情绪？

楚业矢语气里到底是何种情感楚诺不知道，她也不在意。她万万没想到三年前告发自己和方子莜关系的人竟然会是自己当年最信任之人，她甚至开始怀疑黎洛到底是自己这边的人，还是楚业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