琮从袖中取出一只小巧的玉璧，向素玄赔笑道：“大公子，听闻您素来好酒，此乃灵犀璧，置于酒水之中，可令酒的成色再增三分，现赠予您以酬这几日照料小儿之情，我们今后定当好好照顾他，绝不再犯。”
素玄伸手接过玉璧，毕琮正要松口气，就听他说道：“原来在上仙的心里，亲生骨肉就只值这么一个东西？”
那只珍贵的灵犀璧，被一股大力掷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与此同时，明音宫正殿的大门也不知怎的被一股怪风吹开，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素玄愤怒地看着他们，眼中有金色一闪而过。
“素玄！”天后怒喝一声，这小子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在明音宫也放肆成这样！
素玄闭上眼，复又睁开，脸上恢复了平静的表情，对天后道：“小柏已是我碧波宫仙侍，入天庭仙籍，若要带走只有两个办法，要么我同意，要么天帝同意。我是不想让他回去受苦了，既如此，天后就只能请陛下出面，将他革除仙籍了。”
毕琮被素玄这几次三番地下面子，也恼了，愤愤道：“大公子，我看在天帝的份上才敬你一声大公子，不然你一个小小的地仙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那是我的儿子，你凭什么扣下？就算是天帝陛下，也不能这么蛮不讲理！”
“毕琮，这是天庭，不是你们虎翼仙府！”天后听着这无礼的话，先是对毕琮斥了一句，又对素玄道，“素玄，本宫不管你是存了什么心思，马上把小少主交回去，否则伤了天庭与白虎族的和气，你担待得起吗？”
“天后多虑了，不过是个连爹娘长什么都不知道，每天只能以露水充饥，还可以被随手送出去的废物，白虎族哪会为他跟天庭伤和气。”
天后觉得素玄就是在故意跟她唱反调，“别人怎么养儿子不是你该置喙的。”
素玄毫不退让，“他生来就是该过这样的日子吗，亲人对他不好，还不许别人对他好了？”
天后气急，“你能待他多好？不过是一时同情心泛滥，能维持多久？他有亲有族，不相信自己的亲生爹娘，难不成要相信你这个陌生人？”
“陌生人对他不好至少还能恨！可自己的亲生爹娘呢，爱不得恨不得，怨不得也伤不得！”
素玄竟也激动起来，话里不知是带着伤感、愤怒、还是无奈，“他现在还小，未通诗书什么都不懂，只觉得失落难过，等日后长大明了事理，回忆起幼年这些时光，就会知道锥心刺骨、肝肠寸断是个什么滋味！”
素玄盯着毕琮，一字一顿道：“有我在，今日谁也别想把他带走，尤其是那些虎毒食子的。”
“够了！你以为就他过得苦，我不苦吗！”毕琮居然也爆发了，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外人，凭什么用这种语气大义凛然地来指责他。
“谁叫他生下来就是个废物，就因为他，我受了多少嘲笑！从前我走出去，哪里都是恭维称赞，现在呢，明里暗里全是讥讽，个个都用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我。有多少次我都想直接杀了他，可事到临头又舍不得，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从眼前消失，看不到就不会难受了！”
天后觉得头很疼，为什么一碰到素玄什么样的事情都会变得特别麻烦，别人家的孩子，关他什么事，真是狗拿耗子。“素玄，他是白虎，哪有那么娇气，快把他还回去，这天庭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天后也很认同他是吗，若当年云瑶继承的不是风火两系灵力，是不是也要落得这样的下场！”素玄觉得自己很愤怒，非常非常愤怒。
“你胡言乱语什么！”天后万没想到这把火还能烧到自己身上，这个混账东西，居然还敢说她的云瑶，是了，当初她怀胎的时候他也一定就是存了这么个心思，盼着云瑶生出来会是个废物，好让他趁机上位！
天后越想越气，“来人，持本宫的手令调集天兵，强行破除碧波宫的结界，直接将那孩子带过来！”
“我看谁敢！”素玄却突然一声暴喝，声音振聋发聩，连明音宫一向温暖的灵气都似乎凉了几分，吓得满殿的仙侍没一个敢动。
彩霞心都吓停了，刚刚那一瞬间她差点以为自己看见了发怒的天帝陛下。
“素玄，你是要造反吗！”天后也被惊了一瞬，但很快反应过来，见自己宫里的人竟这般没用，恨恨地暗骂一声，丢人现眼！
“天后莫不是忘了，我碧波宫不在您的管辖范围之内。”素玄却又像没事人一样，恭谨地向天后施了一礼，变脸速度还如像从前一般快得匪夷所思，“您若执意为他们夫妻出头，还请上报天帝，亲下谕旨，素玄自会将人交出，告辞！”
素玄大步流星地离开，一路上无人敢拦。
毕琮眼见事情变成这样，也不知该怎么办了，只能求救般地看向上首，“天后娘娘，这可如何是好，难道真要上报天帝……”
“你们要是敢去烦陛下还会来找本宫吗？连自家仆从都管不住，小主子也不认得，还能随便送出去！”天后对着下首剩下的两个人一点好脸色也没有，这都什么事！
“不过他有句话说得倒对，入了天庭仙籍，想离开就只有两条路，事已至此，只能告知陛下，你们自己想想怎么对虎翼神君解释吧。”
看着已经没有半个身影的殿门，天后紧紧攥住拳头，这个素玄，果真是翅膀硬了。
素玄带着怒气走出明音宫，一路上反复地运转清心诀，好不容易才把心情平复，等回到碧波宫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恢复了正常。
不过夙月还是感知到一些，“胖鱼哥哥，怎么了，这么生气？天后那边为难你了？”
“无妨，小事而已。”
小柏搅弄着手指走了过来，虽然没有人跟他说什么，但从小到大的经历让他隐隐有些察觉，他在任何陌生的地方都待不了多久，“我是不是要回去了？”
素玄蹲下，直视着小柏的眼睛，“你要不要拜我为师？”
“师？”小柏不明白。
“只要我们成了师徒，即便是你的亲生父母也不能随便把你从碧波宫带走。”
“师徒是什么？”
“是一种很重要的关系，不比父母差，你叫我一声师父，我就能保护你一辈子。”
“那我是不是就能一直留在这里了。”
“当然。”
“师父！”小柏欢呼一声扑进素玄的怀里。
他想留在这个地方，虽然太安静，但有吃不完的好吃的，还有会对他笑的人。
——
蟠桃园。
金涂实在是好奇，“那只小白虎跟你们公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夙月却道：“你是问以前还是以后？”
“什么以前以后？”金涂被她这回答搞得糊涂。
夙月解释：“以前没有半点关系，但以后他就是我们碧波宫的人了，还有了新的名字，小柏。”
金涂显然对这答案不满意，“这里没有外人，你跟我说实话。”
“这就是实话呀。”夙月觉得金涂这话奇怪。
“那大公子为什么那么维护他？”金涂心里的疑惑还是没有得到解答。
“怎么了，你不也觉得他挺可怜的吗？还跟我商量把他往哪放。”
“同情归同情，可也不至于做到那种地步吧。”
“什么地步？”
“你知不知道，他昨天在明音宫跟变了一个人似的，这些年他和天后虽一直不睦，偶有争执，但从来没有正面起过冲突，如今竟然为了一个无亲无故的小子大发雷霆，那模样可怕极了，听说明音宫好些仙侍都被吓坏了。”
“是这样吗？”
“对啊。”
夙月辩解道：“正所谓理直气也壮，做亏心事的又不是我们公子，凭什么不能据理力争？”
“双亲都找上门他还扣着人家儿子不放，你管这叫占理？”金涂有些无语。
“他爹娘都来了？”夙月本以为素玄只应付了天后一个，原来还有更难缠的，“那对不负责任的夫妻倒是好意思，平时不管不顾，丢了就来强要，也不知道存的什么心，那么大一只虎还能弄不见了。”
“这我倒是知道。”怎么说也是白虎族小少主，再同情也不能搭上自己不是，金涂早把事情打听得清清楚楚了，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你知道？”
金涂得意一笑，“我都打听清楚了，当年因为毕琮上仙非要娶一个属性相克的妻子，他爹虎翼神君就被气走了，在外云游多年，这几天刚回来。本想一家人吃顿饭，结果发现孙子连根毛都找不着，把毕琮一顿臭骂。
虽然白虎族那边对外说是来天庭游玩迷了路，不过，据我在破军星君那边的朋友所说，其实是星君去虎翼仙府的时候，那小崽子真被他当成了猫，想收作宠物便给讨要过来，结果刚进南天门他就不知怎的撕破星君的袖子，一眨眼消失了。
再出现就是我们蟠桃园这里，原本没大公子插手，也就是个小孩子顽皮的事，不过都已经闹到天帝那边了，这前因后果肯定是瞒不住虎翼神君的，估计白虎族近期得有一番动荡。”
“原来是这样。”夙月了然点头，心底不知怎的也松了几分，至少他们不是故意的，要是故意把小柏丢出家门，那就非常、非常的令人痛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