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迷迷瞪瞪睁开眼，有种不知身在何方的恍惚，似乎身体变成了一具提线木偶，说话做事皆由人操控。
眼前逐渐云开雾散，自己似乎正拿着一根木杆，这是什么，扫把？
不远处是片广袤的结界，透明的薄膜蕴含着强大的法力，笼罩着这一方天地。
结界的角落窝着一团深蓝色毛球，头顶四只圆钝的小角，银灰色的双眸麻木失焦。
“呀，你是误入这结界的小狼吧？”他听到身体的主人开口说。
“可惜结界只进不出，这里镇着穷凶恶极的魔君，你快躲起来别被吃了。”
小狼似乎来了兴致，亮出尖利的獠牙:“没有人敢吃我。”
眨眼间它身形暴涨，猛地窜及二人高，四肢筋肉遒劲，须发怒张，杀气腾腾。
它张大了嘴突兀凑近吼来，结界如投石入水般荡开一圈圈涟漪。
身体似乎条件反射倒退了一步，随即突然兴奋地惊叹道:“你好威风啊！”
小狼被结界弹回，见没吓跑人，又如瘪了气般缩回了毛球状态:“没意思。”
迫切地伸手触上结界，自己冲他激动大喊道:“我是碧落宫谢慈，你愿意与我结契，成为我的灵兽吗？”
小狼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般，错愕地瞪大了眼:“你再说一遍？”
“我可以每天带好吃的来喂养你。”
自己转而又握紧扫把，低声嗫嚅:“若能有你这样威风的灵兽，我就不会如此遭人轻视了吧。”
小狼眼中泛起野性的光，它不屑地嘲笑:“我才不是什么灵兽。”
随着话音落下，丝丝缕缕黑雾弥漫开来:“若我是你口中穷凶恶极的魔君，你也愿意与我结契么？”
木竿“啪”地砸落在地，雾气怨灵般张牙舞爪遮天蔽日，淹没了整幅画面。
顾念眉头微颦，刚才是读取了谢慈曾经的记忆吗？为何他的记忆总能影响自己？
他在虚空中穿行，走了许久，终于有丝丝亮光透过。
“师兄你怎么样了？”
耳边是嘈杂的呼唤声，眼前是同门与师长关切的脸，顾念微眯起眼，觉得面前场景似曾相识。
似曾相识？！
他惊坐而起，张惶四顾，分明是在霜天派内。
顾念低头查看身体，之前被谢栖远伤得血肉模糊的四肢皮肤细腻，肌骨流畅，完好如初。
他一时哑然，几度张口，才嗓音艰涩地问:“今夕，是何年？”
师弟疑惑地查看他后脑勺:“师兄你莫不是摔傻了吧，今日是归灵二零二四年九月丁末。”
果然，回到了五日前。
重来两次，顾念再不敢草率地认为这只是场梦境，定然是谢栖远那个孽障捣的鬼！
他究竟想做什么！
顾念怒气冲冲地召来佩剑涟墨，丢下一句“有事先走。”，迅速御剑朝山下驶去。
待抵达县衙，章县令再次揽着顾念肩膀一通夸赞，顾念直接开门见山道:“白泓雪呢？”
说时迟那时快，书童高唱:“白公子到——”
衙门外响起一声嘹亮鹤鸣，顿时旋风四起，就见一只巨大仙鹤盘旋于半空，一道白衣人影在众人的惊叹声中飘然而落。
“好俊俏的道长。”“这是谪落的神仙吧～”
围观的少女们睁着小鹿般的眼，掩着娇笑议论纷纷。
来人五官清丽，眉如远山，目含烟雨，仿佛一缕云雾，风姿清隽。
他身形颀长，手挽拂尘，明明穿着同样的白衣，却与谢栖远假扮时的冷傲凌厉不同，是一派平心静气，宠辱不惊的仙人模样。
他微微躬身作揖，推手微向下，行了个标准的见面礼:“在下碧落宫，白泓雪。”
“啊，对了，就是这个味儿。”顾念这样想着，转而又狐疑道，“你的折扇呢？”
白泓雪略微诧异，声音平缓地解释:“在□□质特殊，不喜寒凉，故不常持扇。”说着还是拿出折扇矜持地摇了摇。
“白兄，我真是与你一见如故啊。”顾念简直倍感亲切，感慨原装白泓雪果然比假扮的要顺眼多了。
一切仍按着流程走，让顾念松了口气的是，这回只发生了艳鬼分尸案，周宅众人好端端的活着，远远便可望见门口洒落的纸钱与房檐高高悬挂的白灯笼。
走入院内，周夫人由翠柳搀扶着前来相迎，她披麻戴孝，形容憔悴，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身后是庄严穆肃的灵堂。
灵堂被长明灯点亮，正后方墙壁上绿底黄花牌衬着挽联，前方灵桌上供奉着周老爷的灵位，正中央停放金丝楠木棺，由仵作缝补好尸身入殓的周老爷静静躺在其中。
周夫人未开口眼泪便滚落下来:“请青天老爷们为亡夫做主，讨回公道。”
白泓雪劝慰道:“姨母放心，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们必将凶手绳之以法。”
见顾念一脸高深莫测地盯着看，她轻微地一抖，将面部埋入袖中，掩去了神色。
离开灵堂后，顾念独自去了悬崖边，那道长而深的拖拽痕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不间断的马蹄印，女子多半已经带着凶器，被抛弃于深渊之下。
他拿出刚顺来的三炷香对着悬崖拜了拜，垂眸说:“我不知你的姓名与八字，无法召来你的魂魄亲口言说，但仍想为你沉冤昭雪。此事了后，希望你放下遗恨，去投个好胎吧。”
顾念俯身放下几块糕点后离去，少顷狂风卷着糕点落入山崖，剩香火在原地明明暗暗。
转回酥园时遇上了白泓雪，他问:“顾兄，有何发现？”
顾念有些许犹豫，还是把自己的猜想说了一遍。
“你是说姨母杀了姨夫？”
白泓雪微颦起眉:“暗室天花板上的血迹分辨不出何时染上的，若只是靠这点与时间差，并不能作为证据指认凶手。”
确实并没有证据直接指向周夫人与刘侍卫，他们销毁得很干净。
顾念挑起一边眉毛:“你想不想陪我看一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