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沉和余戚戚一前一后走着，中间有一个人的距离。

半夜三更的横店很空寂，明明白天热闹的像集市一样，此间只闻蝉在繁茂枝叶里鸣叫。

高高的路灯将两个人的影子拉的长长的。

余戚戚踩到形状似头的黑影上，开口打破寂静：“导演，您真的没事吗？”

“我没事。”牧沉回答很快，声音轻轻的。

余戚戚快走几步，与牧沉并肩后，她探头看牧沉的脸色，后者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淡漠。

“这些给你。”牧沉从手提袋里把烟拿出，剩下一袋棒棒糖提到在余戚戚面前。

余戚戚：“？”她不知道什么意思，忽而抬眼。

“还你白天的糖。”牧沉淡淡开口。

余戚戚眨巴了几下眼睛，脸色在昏暗的路灯下晦暗不明，但眼睛却是明亮。

不用分这么清吧？只是送几个糖而已……

余戚戚有点失落，但没敢拒绝，因为牧沉的眼神像是在说“你必须收下。”

“我给你钱……”半晌，她有些难言盯着五颜六色的糖道。

“不用。”

“……我给你转咖啡的钱。”余戚戚举了下手里的两罐东西示意给他。

“不用。”

“……”

二人上了电梯，余戚戚一直在偷偷看他，但对方垂着眸子，冰冷的脸上满是倦怠。

余戚戚觉得今晚的牧沉很陌生。

比往常更让人琢磨不透，更生人勿近，连“落寞”这样跟他几乎不沾边的情绪也被余戚戚捕捉到了。

他像孤立于海中央的一座岛屿，无人能够踏足。

电梯到了，牧沉先她走出去，余戚戚头脑一热，从手提袋里抓出一把棒棒糖，连同一罐咖啡一同塞进牧沉的怀里。

“这是您买的糖，您也吃几根开心开心吧……咖啡是我送你的。”说到后面，她紧张地忘记用敬词，连牧沉什么表情也不敢看，就转头跟竞走似地回自己的房间。

事情太过突然，不知道是不是余戚戚在电梯里太没存在感，牧沉这才回神发现原来余戚戚跟他一同进了电梯。

怀里有两根糖出逃，像乒乓球一样在地面腾空又落下，翻了几个跟头后像死鱼一样躺在门框边上。

门的主人，忽然开门，陈毫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就看到眼睛下方一颗黢黑的头，吓得大骂一声，连退几步。

牧沉还以捡糖的姿势半蹲着，用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陈毫。

被这动静一闹，怀里的东西一下全滚落在地，罐装的咖啡滚到陈毫拖鞋边缘。

陈毫用他那只黝黑的手指拾了起来，看看咖啡，又看看牧沉，一脸古怪道：“知兄莫如弟啊，你怎么知道我正想喝咖啡？”

说完，趁着牧沉大踏步就过来作势要拿走咖啡，他立马撕开拉环，“咕噜咕噜”灌了几口，道：“爽快！”

牧沉夺了个空：“……”

“你在我房门口干嘛？你很吓人诶？你知道刚刚你像个鬼一样吗？我差点就叫警察来了！”陈毫夸张道。

“你这又是送糖，又是送咖啡的……难道你知道我今天天不亮就要去盯场景搭建，特意来慰问我？”陈毫抱臂，摇晃着咖啡道。

牧沉撇了眼他身后半拉开的窗帘，夏天的天亮的很早，此刻几乎能看到熹微出现。

他轻拍了下陈毫的肩膀，面无表情：“天亮了，你现在就去盯，下午拍之前，任何景都不能有问题。”

陈毫看到牧沉还“悉心”帮他带上了门，他反应过来，狠狠在空中乱踢了一脚。

他咒骂：“没良心的！”

-

余戚戚这几天都是夜戏，所以她的时间空出来了，偶尔会一觉睡到下午，大部分时间是上午一醒来就开始练习发声、气息。

有几次她跟牧沉一同坐电梯好几次，但她只打了招呼便不说别的了，曾很多次牧沉似乎要跟她讲什么，但余戚戚都借口离开了。

自从她看到自己送出的糖和咖啡都在陈毫手里时，便自觉自己没掌握好分寸。

为了不给导演添一些风言风语的麻烦，比如xx导演和xx女演员走的太近之类云云，余戚戚都有意避开了跟牧沉单独在一起的时候。

余戚戚是学舞蹈的，手臂、腰部、腿部，看着纤细，但是肌肉紧实又有力量，即便毕业后不上舞蹈课了，但也会保持着健身锻炼的习惯不让肌肉记忆废掉，如此，一有时间，她就去最近的健身房做有氧运动。

这次她像往常一样去健身房的路上，却敏感察觉到周围跟了许多人，闪光灯有一下没一下朝她的方向按着。

余戚戚的步伐越来越快，心里边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她干脆原路返回。

看来健身房以后没法去了……不然网上买个瑜伽垫在酒店里锻炼吧……

她正想着，周围离自己很远的人却突然一拥而上，把她包围起来，虽然人不多，就五六个，但是余戚戚是举步维艰。

“戚戚姐！戚戚姐！我是你的颜粉。”其中一个女生手机都快戳到余戚戚脸上了。

颜粉？真是久违的词汇。

余戚戚把棒球帽又拉低了些，道：“谢谢。”

“ 哇！声音好软哦，牧沉喜欢这样的女生啊？”她又说。

余戚戚脸上笑容一僵，即刻觉得不对劲。

“姐姐不是素人吗？是怎么得牧沉导演喜欢的呀？教教我们呗！”其中一个女生道。

“牧沉导演私下是怎样的人啊？姐姐能透露几句不，我们保证绝对不说出去！”另一个女生道。

后面的问题越来越离谱了，她每个字都听得懂，连成一句话却不懂了，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余戚戚飞快瞟了一圈，都是非常年轻的小女生。

后面她不再回应，步伐越走越快，刚刚还甜言蜜语夸她的人，此刻立刻翻脸对着她骂了起来。

余戚戚到了酒店门口，却被她们几个挡住，甚至还有人扯她身上的衣服。

她没见过这场面，一瞬间恐惧蔓延上来，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冲出了人墙，撞到了其中一个女生，她手里的相机滑落，不小心砸在了余戚戚纤细的小臂上。

“啊！我的相机！”

“正特么有病吧，也不道歉。”

“不就问几个问题嘛，这就吓跑了，这胆子还当什么艺人啊。”

……

余戚戚没敢走电梯，怕她们直接跟进酒店，就上了安全通道的楼梯，一口气上到三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窗帘，反锁上门，才算平静下来。

她愣了一会儿，才呆呆掏出手机，先去抖音看了一眼，大数据给她推荐了她看过收藏并且点赞的视频，还是牧沉那段ai合成，不过几天，点赞量已经破千万了。

余戚戚又往下滑，彻底睁圆了眼睛，是那段牧沉示范她和卢燃吻戏的片段，点赞已经超50万。

短短15秒，搭配暧昧bgm，特效粉红泡泡，到关键处定格放大。

她和卢燃吻上的剧照不放，却放牧沉的示范，尤其这段还是室内，代拍和粉丝根本没机会进来。

余戚戚上次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得罪人了，现在她确定是惹了组里的某位老师。

她手指颤抖着点开了评论。

【磕鼠我了！磕鼠我了！我磕生磕鼠！冷面克制男导演x装纯绿茶女演员！】

【楼上，给你笔，请写［点烟］】

【这女的就是那个戴白帽子的余戚戚？网上搜不到她，还真的是素人啊……】

【贵圈真乱，这年头素人都可以勇闯拿过金鸡奖大导演的电影了，这到底是撞了狗屎运，还是背后有人？】

【怕不是牧沉夹带私货吧，建议查查剧本，看此女加戏没有。】

【牧沉不是最清高的导演吗？当年名流想往他那塞人，都被人怼回去了……可能这个余戚戚真的有什么过人之处。】

【你们以为她是下一个王xx吗？2024年了，跑龙套还真的能逆袭女主角？】

【我来分析！［举手］，你们看余戚戚这张脸单纯无害，一看就是装纯，心里一肚子坏水，专门蛊惑像牧沉这样的导演，现在当女配，将来上位女一，人生，易如反掌［手掌］】

【笑鼠，楼上请开小说，我现在追！】

【这女演员确定不是暗恋导演？看导演的眼神都比看男一号拉丝……】

【俗话说，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

余戚戚不再往下翻了，手机像烫手似得被她扔到了床上，心中像灌铅一样沉重。

怕什么就来什么，果然流言流语的风还是吹到了她的头上。

虽然她知道网络世界密不透风，即便再糊，她现在也是暴露在群众面前拍戏，一举一动都会被放大，被监视。

余戚戚懊恼抓了把头发。

还不知道牧沉看到这些视频没有，看到之后会如何作想？

不一会儿，床上“叮咚”一声，是手机有人传讯过来。

余戚戚心一下子被提上来，犹豫了一下，她才过去看。

入眼先是某天凌晨2:10分的消息：【余戚戚，酒店隔音不好，麻烦注意音响。】

随后是刚刚：【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