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时不时以快得惊人的打字速度敲击键盘的样子,逐渐意识到这人收敛起脾气的时候,大概是个正经且严肃的人。当然了一天定会有十几次张航劝自己赶快离开的对话,不过有栖川都以“这是橘教授的要求”而三番五次地驳回了。
张航大概逐渐意识到劝走有栖川这件事恐怕是痴心妄想,所以慢慢地就不再提让他走人的这码子事。
于是有栖川得以清闲,不需要再听张航那些粗俗难听的话,不需要再看他那些狰狞吓人的表情,不需要再承受着打在自己身上的水杯的分量……有栖川觉得面前这人已经消气了,自己和泉也之间的约定也差不多算是完成了。
一周之后张航出院,双手拄着拐慢慢悠悠地离开病房,有栖川就帮他拎着电脑跟在后面。“不等橘教授来接你么?”
“泉也先生今天课程安排得紧,所以我没告诉他今天出院的事。”
“需要我去帮你叫辆出租车吗?”
“坐在那种小轿车里腿会更疼。”
有栖川便不再多说一句,跟在张航身后以散步的速度前进着。入秋的季节,太阳不在的时候便会有一丝凉意,走得太慢就会容易察觉到寒冷。有栖川下意识地把手缩进袖子里,看着前方的人的背影。
这人只穿着一件T恤衫和一件很薄的拉链卫衣,真的不冷吗。
“冷么?”正想着,有栖川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先自己一步转过身问了出口。
有栖川惊得步子都停了下来,“不会。”
张航似乎是笑了,有些无奈的那种浅笑,或者根本称不上是笑,但有栖川意外地很喜欢他露出那种表情,平淡又自然。“不会什么啊不会,你冻得手都缩起来了不是。”
“……”有栖川无言以对,想来,非常偶尔的,在这一周时间里,张航会问起自己是不是困了、是不是饿了这种非常基本的有关于生存的问题。有栖川还在纳闷,如果真的想要找什么话题的话,一般人都会选择问一问自己的曾经,或者是自己为什么要自杀吧。
“我还挺热的,你要不要把我这件外套也穿上啊。”张航一边说着,一边将右手的拐杖一并由左手撑着,身体的重心都压在左腿上,然后脱下衣服。
“不用。”有栖川想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阻止的时候也非常生硬。
手碰到手的时候,有栖川发现对方没有在逞强,张航似乎真的很热,手指都烫得不行。
这要不是因为自己太冷,他都会觉得他是发烧了。
“我家不是很远。”张航单手将外套递给有栖川,“就再走两个街区,很快就到了。”
“你住在市区里啊。”有栖川双手接过外套,光是抱在怀里就觉得暖呼呼的。
“嗯。”
“那为什么那天要坐电车呢。”有栖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先开口问起张航的过往。
“要去台场那边来着,那个时间段经常堵车。”看起来张航也没觉得哪里奇怪,非常平静地回答了他。
“这样,的确。”话题就这么结束了,有栖川却不觉得这段沉默有多尴尬,似乎是恰当好处的沉默那样,两个人继续一前一后慢慢悠悠地走着。
直到有栖川意识到身后有一辆车跟了上来,他转过头看到那纯黑的豪华版奔驰S,突然感觉心脏漏跳了一拍,恐慌得想要转身逃跑,尤其是在看到那辆车明显就是要停在他们身旁的那一刻。
后车窗缓缓打开,有栖川迅速别过头,耳鸣声即将掩盖一切的时候,听到身旁传来一声:“喂,阿航,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惨样子啊,哈哈哈。”
阿航?
有栖川松了口气的同时抬起头,看到面前的张航依旧没有停下步子的打算,甚至都没有正眼看一看那位黑*会大佬:“闭上你的嘴吧。”
“哈哈哈,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啊,说真的说真的,到底怎么回事啊。”车上的人也没有打算下车,探出来个脑袋跟张航聊着天。
张航仍旧是不紧不慢地走着,“腿断了。”
“哇听起来好疼。”
“可真不光是听起来啊,实际上就是很疼。”
“你这是也终于遭到报应了吗,我就说你那晚赢了我那么多钱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来着,得了,上车吧,我载你一程。”
“不用,妈的,我真该让你们都体验一下腿断了是什么感觉,缩在车里坐着也会很疼的好么。”张航可真是一点儿都没给对方面子,这也是让有栖川听得心惊胆战。
而车上的人丝毫不介意似的,“这么严重?说真的,你这是怎么搞的,总不可能是平白无故就断了吧。”
张航侧过头瞥了对方一眼,“摔的。”
“哦吼,没想到我们运动神经一流的最上航先生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幸灾乐祸就赶紧滚吧。”
“我可是想要帮你来着,不领情的不是你吗,喂喂,诶,你身后还跟着个人诶,新的小弟吗?啊,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
有栖川缩了下脖子,全程没敢和对方面对面。
张航似乎回过头看了自己一眼,随后叹了口气:“眼熟不也是挺正常么,东京就这么巴掌大的小地方,我看我家门口的收银员似乎还在其他地方当坐台小姐呢。”
“哈哈,是在哪家店遇见的呢,服务态度怎么样?”
张航耸了耸肩,“和她的收银水平差不多。”
那两个人又随便闲扯了两句,黑*会似乎接下来还有要紧事,走时说了句“有需要就联系我”,顺便扔给张航一件外套,随后起步开远了。
“你很怕黑*会?”张航在那之后随口问着有栖川。
“一般人都会怕吧。”
“放心,有我在他们也不会把你怎么样。”
有栖川不明白张航为什么要这么说,更不明白为什么在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自己的心情终于得到一丝缓和:“你和黑*会还有来往?”
“朋友而已。”
“和黑*会做朋友?”
“很奇怪么。”
“非常……非常奇怪。”有栖川想到了橘泉也,“你难道不是橘教授的朋友来着。”
“我们都是朋友啊,泉也先生也好,刚才那个人也好,对了还有一些警察也是。时不时会一起喝个酒什么的,我们几个。”
有栖川实在想不想不到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场面,教授、警察和黑*会聚在一起,这几乎可以说是违背常理了吧。
“当然了几伙人凑在一起的情况还是很少见的,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那人他似乎不是很喜欢泉也先生,说是因为泉也先生太聪明会让他生理性反胃。”张航说着,笑了一声,“有一次还真的吐了呢,你见过被说吐的人么。所以啊,就算是混黑DAO也没有看上去那么可怕,实际上还有点儿可爱来着。”
有栖川觉得面前的人挺可怕的,和橘教授是不同意义的可怕,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可怕。
当时的有栖川还不知道未来等着他的会是什么,他仍旧认为自己并没有未来可言,所以对于张航的事情,都只是停留在“当个故事听一听”的程度,而张航也差不多就是像给他讲故事那样随便聊一聊有关于教授警察黑*会的魔幻现实主义故事。
直到有栖川终于把张航成功送回了家,他昂起头看着那栋高级公寓,心里念叨着果然是个有钱人。
不然也不会随便一件卫衣都要十几万日元吧。
“房子不算大,不过好歹有间客房,你可以住下。”张航进门之后给有栖川指了指一道门,然后非常随意地介绍着,“卫生间在门口,浴室在那边,我睡主卧这个没商量。”
等等,为什么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变成自己要住在这里的这种设定了呢!?有栖川一惊,连忙叫停:“我就只是为了送你回来。”
“我说,兄弟,我家可不是医院,哪里都没有扶手或者是什么、给残疾人准备的道具,你不该好人做到底,照顾我到彻底痊愈为止么?”张航也是满脸写着难以置信。
就……很有道理。
有栖川琢磨着自己的自杀日程恐怕又要错后了,就这么毫无仪式感,甚至毫无实感地开始了跟一个连正式的自我介绍都没有过的男人的同居日子。
张航对自己的要求很简单,简单到几乎没有要求,开始的时候有栖川对于不得不留下来照顾这个人感到厌倦烦躁,后来某天夜里听到主卧传来很难察觉的闷哼,有栖川才头次察觉这人伤得有多严重。
晚上大概会很难捱,即便是吃过止疼药,也会在深夜失效似的,每到凌晨四五点,有栖川就会站在主卧门口听着门内传来的声音。那阵阵低吟,不得不说,让有栖川听得有点揪心。到底是个心软的人,有栖川在连续“蹲点”三天后,终于推门进去:“需要我帮忙吗?”
“帮我把腿锯掉么。”
“……”有栖川语塞,硬着头皮走到床边,随后力道不轻不重地帮他揉捏着大腿,“网上说这样大概会缓解一些,类似于转移注意力。”
张航没有理会,不过因疼痛而忍不住发出的声音有栖川是再也听不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这招真的奏效,还是单纯的因为有自己在所以他才不愿露出疼痛的一面。
白天的时候张航会有很多访客,为首便是泉也,通常都是来送饭的。
泉也对有栖川会在张航家里出现毫不惊讶,不惊讶到以至于来的时候会顺便给有栖川也捎上一口饭,有栖川看着那些食材高级的亲手制作的料理,心情复杂得不知道该不该接受这份施舍。
“他好些了吗?”在好言好语给张航喂了饭,又轻声细语地哄着他睡着之后,泉也就会合上门小声问有栖川。
“夜里会很疼,其他时候倒是没什么。”
“怎么可能会没什么,毕竟是断了一条腿啊。”泉也说这话没有斥责的意思,有栖川分的出来,但同样分的出来的还有泉也语气里的心疼。
“我会……好好照顾他到痊愈为止的,作为报恩也作为补偿。”有栖川就只能低下头。
“如果你是真心抱着这种想法,倒是让人松口气呢。”
等到难以对付的泉也离开后,另一位时常会登门拜访的,便是那天在路上碰见的黑*会大佬。
“哟,你还在啊,果然是个小弟吧。”那人没有泉也的礼数,每次进门都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一样,会先到冰箱里拿出一瓶啤酒,啤酒被喝没了还会主动续上货。
看到这位黑*会老兄的正脸时,有栖川才敢肯定,自己是真的见过这个人,曾经是近藤组的二把手矢田,后来近藤死后,矢田接手曾经的组员,成立了矢田组,也成为真民会会长的心腹之一。
矢田修之介,这可是极道世界中的传奇人物,说是令人闻风丧胆都不过分,现在却在自己面前看着球赛喝着啤酒。
有栖川都不敢坐下。
“喂你,叫什么名字?”
“有、有栖川。”
“诶——我就说我应该是见过你。”矢田眯起眼睛打量着有栖川,“横川家的走狗,横川浩司养的宠物嘛不是,之前横川举办的聚会上勾搭了不少上流吧,抢走了我们不少生意呢可是。”
有栖川深埋下头,“并非出于本意。”
“怎么现在脸都破相了呢,该不会因为这个才被横川浩司给抛弃的吧,哈哈。”
“……”有栖川不受控制的浑身发抖,恐惧、愤怒这种复杂的情绪都没有,就只是纯粹地发抖。
巧的是张航这时从主卧走了出来,“电视声音开小点而儿,听着头疼。”
“谁管你啊。”矢田虽然这么说,还是非常听话地拿起遥控器关上了电视,“腿怎么样了,还没长好吗?”
“你这人也没个常识,腿断了那是几个礼拜就能好的么,少说要三个月了。”张航慢慢悠悠走过去,扒拉着矢田的脑袋,“把烟掐了。”
矢田也没有反抗,掐掉烟之后起身去开窗通风,“所以你就雇了个小弟来照顾你起居吗,有什么必要,需要人的话我给你安排啊,或者说我亲自来也行。”
“不劳您大驾,”张航费劲地坐在沙发上,晃了晃面前的啤酒罐,“白天别喝那么多。”
“是是是,可你这儿又没有别的饮料了。”
“没有就买啊,现在去,顺便帮我捎点葡萄汁。”
“你叫他去啊。”矢田指着有栖川。
“你怎么不叫你的跑腿儿去呢。”张航指着一直站门口的一个矢田的小弟。
最后有栖川是和那个小弟一起去的,小弟对自己的不屑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