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天天过着,暑热走到尾声,初秋给城市带来凉意。
九月初,谢天安宣布和陈宁离婚,消息一出,谢氏集团上下炸了锅,圈子里也流言四起。
不过谢天安没有理会,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在公司内部把陈宁的工作分割干净,找到其他人接替。
埋头工作的谢时微听到消息赶回家里的时候,陈宁正在收拾她的东西,大大小小的箱子堆满了门廊,门口停了一辆等待她搬家的大卡。
谢时微上千给陈宁打了个不咸不淡的招呼。
陈宁回头看他,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怨毒。
谢天安没在,陈宁一步步走近谢时微,在他面前站好了,冷笑一声,一字一句问:“你有手段。”
“谢谢。”谢时微回视。
陈宁继而冷笑:“你真的是他吗?”
“你什么意思?”谢时微冷冷地问。
“你很清楚我的意思。”陈宁看见谢天安推推门出来,提高了音量,“谢时微和你,像是两个人,你装得太假,一点都不像。”
谢时微听见了谢天安的脚步声,被陈宁戳穿的瞬间心跳加速,不由攥起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如果你真有这么多话,不如去和精神科的医生说。”
“好了,不要胡言乱语,收拾好就走吧。”谢天安走到二人之间,横眉说。
“谢天安,你无情无义!”陈宁看着谢天安愤然道,“你早晚有一天被这骗子骗得团团转,不想给我的家产,就留给这个冒牌货吧!”
谢时微眼见陈宁撕破脸,心底不安,但决不能表现出来,只能装无辜,满眼求助和委屈,看向谢天安。
谢天安拍拍他的肩膀表示没关系:“陈宁,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卡里的钱够你挥霍十年,你不是无能的人,这笔资足够你混的风生水起,我不求你知恩图报,只希望你别颠倒黑白。”
陈宁死死瞪了他们俩一人一眼,然后指挥着搬家工人把东西全搬上车,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人走茶凉,屋内归于寂静。
“爸,”谢时微吸一口气,“她的话,你别在意…”
谢天安看着他,然后微笑:“我知道,陈宁心思一向不太正直,说的很多话,其实我都是听听而已。”
谢天安电话响了,工作事宜,讲了会儿电话,让谢时微去卧室帮忙拿一份文件袋。
谢时微乖乖去拿。
这是他第一次去谢天安的卧室,他不常来这个房子,来的几次也只是吃饭,还未进过这么私人的地方。
卧室里,胡桃木的装潢,陈宁的一切痕迹都消失不见,如同这个人也不曾存在一样。
谢时微环视四周,在床头柜看见牛皮纸袋,拿起来打算走,握上门把手的时候被一张照片吸引了目光。
照片挂在门后,用一个精致的橡木相框裱装。
照片里的男人英俊倜傥,女子明丽大方,他们二人挽着手站在江畔,背后是茜色的晚霞。
这是谢天安和他的原配妻子?
也就是原主的母亲。
谢时微凑过去看,照片中的女子,似乎和陈宁有些相像。
谢时微明白了。
不是她和陈宁像,是陈宁像她。但是陈宁身上没有这位女子的娴静淡雅,只有功利市侩。
谢时微注视了许久这张照片,关好门出去。
谢天安接过文件袋,在沙发上坐下,倒了一小杯茶小口喝:“儿子,你还记得我当初刚和陈宁结婚,你一直生我的气吗?”
谢时微摇头。
“那时候,你才十多岁,第一次见到陈宁就说她像你母亲,说我背叛她,找了个替身赝品。”谢天安目光悠远,自嘲摇头,“你当初说得没错,我当年是昏了头,太想念你母亲,所以容忍陈宁站在了我身边。”
“她有一副有点像你母亲的皮囊,但是她有心机,有手段。陈宁不是她,我早该清醒过来了,可是却一直自我麻痹。”谢天安语气自嘲,“谢谢儿子了,如果不是你,我绝不会发现她不只是贪恋钱财,心思还如此恶毒。她刚做母亲就能抛下那么小的孩子,捏造一个新身份,将来恐怕也能因为我不容许她插手公司的事情,做出什么事来报复我。”
“对不起,儿子,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爸爸的错,我忙于工作,疏忽了你,到现在才发现陈宁溺爱你的意图是毁了你,幸好你聪明,先反应过来了。”谢天安摸了摸谢时微的脑袋,“儿子,以后家里就只有我们俩了,继续加油。”
谢时重重点头:“您放心吧,我会成长的。”
“只是,爸,你会不会寂寞?”
谢天安叹道:“习惯了。”
谢时微后来才懂,之所以习惯寂寞,是因为自从失去挚爱的妻子,谢天安的人生,便已经是寂寞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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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宁的事情解决了,白桉和贺钦连手报复谢家的隐患也不复存在。
谢时微最后的隐忧也没了,浑身都舒坦起来,下班回到公寓就是瘫着,看电影打游戏看书,也经常找张英俊他们出去玩。
日子不紧不慢又小有滋味地过着,谢时微掰着指头数贺钦离婚的日期,十分期待离婚后的自由生活,但同时又有点羞于承认地不舍。
不得不说,他和贺钦一起在没有任何旁人的公寓里住了两个月,贺钦的表现堪称完美。
百忙之中承包了每天的早餐,厨艺见长,他每次都吃得特别满足。下班回家早会给他顺手带点好吃的,回来晚就安静洗漱,一点都不会打扰到他。有时间,贺钦会喊他下楼散步,两人沿着公寓里的花园步道慢悠悠地走。
这晚,他们路过一个糖葫芦小摊,谢时微眼睛黏在山楂糖葫芦上好几秒,贺钦打算过去买,谢时微却拽住了他的袖子说不用。
“为什么不用,想要就买,一个糖葫芦而已。”贺钦说。
谢时微沉默了几秒:“没有,我不喜欢吃。”
贺钦:“不喜欢还看这么久,糖葫芦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嗯。”
“能不能告诉我,意味着什么?”贺钦继续问,语调很轻柔。他太想了解谢时微的一切,他希望谢时微有一天可以对他敞开心扉。
谢时微看着贺钦的眼睛,好像不忍心再让这双眼睛里的一点期待落空,开口谈起童年。
“我父母是赌徒嘛,活着的时候从来都不会管我,赚了点钱就只管拿去赌。有一次过年,巷子口有人在卖糖葫芦,那时候我真的很想吃,求了他俩一天,都没人愿意给我买。”
“但是街上的小朋友手里都有糖葫芦,他们都穿得很好看,大红棉袄,父母牵着他们吃得特别香。”
谢时微不好意思地屈起手指碰了碰鼻头上并不存在的灰:“说起来挺可笑的,我当时气哭了,从那以后我就很讨厌糖葫芦。后来我自己买了,吃了两口,酸得牙疼,更讨厌糖葫芦了。”
说完话,等了一会儿,谢时微手里就被贺钦塞了一个糖葫芦。
糖壳在月光下发出晶莹的光彩。
“你再尝尝,也许会发现其实味道还不错。”贺钦说,目光和月色一样温柔。
贺钦说话的语气像在哄小孩,谢时微有点无奈,但却被贺钦说动了,唔了一声,咬了一颗山楂。
糖壳很脆,把山楂的酸中和。
好像是还不错。
谢时微弯着眼睛评价说好吃。
贺钦没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以后喜欢什么都可以买了。”
“不好意思花谢天安的钱,可以花我的。”
“花你的难道就很好意思吗?”谢时微一边啃一边说。
“当然。”贺钦眸光深深,“只要你想。”
只要你肯和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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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晚上,贺钦推掉点不紧急的工作,提前回了家。
谢时微在沙发上抱着抱枕睡着了,脸颊肉被挤出些红印。
贺钦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垂目看谢时微,手指无意识地触碰上谢时微柔软的唇瓣。
一瞬间,贺钦的神思被拉回那晚。
失控的谢时微让他浑身每个细胞都上火,唇齿相依的记忆如同一个开关,只要想到,他就会不由自主地燥热,想要靠近谢时微,继续那天意乱情迷的吻。
贺钦屏住呼吸,俯身,一寸寸地靠近谢时微,近到能听见对方清浅平稳的呼吸,能看见他脸上细小柔软的绒毛。
就在这时,谢时微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近距离四目相对,他瞬间睁大了眼睛,心头一跳。
贺钦也很慌,仓皇间看见谢时微身后的柜子上有一本书,立刻给自己的动作找了个理由,伸长手臂拿起书,顺势起身:“我拿本书。”
谢时微伸了个懒腰,点点头。
“有件事可能要麻烦你帮忙。”贺钦在谢时微身边坐下,翘起腿来。
“什么?”
“我受邀去伊斯坦布尔参加峰会,要求已婚者携带伴侣,你要作为我的男伴出席。”贺钦说。
“这个简单啊,我和你去。”谢时微欣然答应。
免费出国旅游,这不挺好的。
“什么时候走?”
“下周一。”
“下周一?那不就是后天吗!”
“对,很仓促。”
“那也来得及。” 谢时微跟谢天安请了公司的假,雀跃这蹦跶起来去收拾行李,没发现贺钦笑得别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