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务部最新发言称,官方将严厉打击高价出售通行证、违规售卖通行证等行为。一旦发现违规私下交易行为,将立刻取消交易双方的购证资格并拉入黑名单。发言人指出,官方非常理解群众急切的心情,但这种情绪会助长违法违规行为。希望所有人能共建和谐环境,共享美好家园。”
凌焓声从房间出来时已经到了这家人的晚饭时间。电视机里正播放着新闻,跟在他身后的男孩结束了一天的学业,非常自觉地坐在了桌边等待开饭。凌焓声只是瞥了一眼,便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
“辛苦了,我送送你吧。”靳宇鹤从厨房里走出来,擦擦手,跟了出来,“谢谢你对我弟弟这么上心。”
“没什么,拿钱办事天经地义。”
凌焓声把包甩到身后,书包带子撩开一截衣领,露出下面印着些微红的痕迹。他没在意身后人的目光,直接推门下楼。
“到这里差不多了吧,你的家人还在等你吃饭。”走到楼下花坛边,凌焓声瞥了一眼跟着后面一言不发的人,提醒道。
“哦......好,你注意安全。”靳宇鹤捏了捏自己兜里的东西,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你脖子上的......你还跟那个人在一起吗?最近局势动荡,他不是个好选择。”
凌焓声惊奇地望着他:“你什么意思?我不选择他,难不成还选择你?”
“别这样,我不是......”靳宇鹤深吸一口气,仿佛在自我洗脑,“我不是同性恋,同性恋是违法的,你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这样会毁了你。”
“抱歉,我的雇主,如果你介意我的行为,希望你首先考虑把我开除而不是试图改变。其次......”
凌焓声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我亲爱的老同学,这种私密的事,如果不是有人告密,我也不必定期向扫黄大队缴纳罚款。先管好自己再去担忧别人,好吗?”
“我只是不愿......”
“好啦好啦,出校门之后我们就只是单纯的雇佣关系了,唔,还算不上,毕竟雇佣我的是你的父母。”凌焓声挥挥手,“所以,我们并没有那么熟,不是吗?”
靳宇鹤闭了闭眼:“凌默,我们全家都拿到了通行证。”
“那......恭喜?”
靳宇鹤只能看着凌焓声的背影渐行渐远。他攥紧了口袋里的通行证,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他浑浑噩噩地回到家中,沉默地拿起筷子,听父母议论着皇庭最新出台的新规。
“能快就快吧。”父亲意味深长地看着魂不守舍的大儿子,“这是一次筛选,没被选中的人注定不能进入新时代。至于那些没用的普通人,不必为他们多花心思。”
*
凌焓声一路狂奔到了约定的地点,时间正好。带着黑色口罩的人站在没有监控的阴影处,提着一个箱子。
“抱歉,久等了。”凌焓声喘着气,掏出一张卡,“无实名的中转卡,绝对安全。”
“你听说今天商务部的新规了吗?”那人避开了原本的话题,“现在交易已经没有绝对安全了,要是被发现处罚的是我们两个人。”
凌焓声有些急:“那你不卖了?”
“当然要卖,但我认为我在这件事上的风险更大,得有一点补偿措施。”
“比如涨价?那我还不如等官方渠道。”凌焓声转身欲走,“现在平民购入方案还没出,等等党永远不亏。”
“诶诶诶你急什么......”那人从箱子里掏出终端,拉住凌焓声,“算了算了,就给你按之前的价格算,但只卖第一张,第二张得加价。”
凌焓声果断掏卡:“那就一张,剩下的你找别人卖去。”
并不愉快的交易终究达成了。凌焓声接过那张通行证时松了一口气,旁边遗憾的黄牛还在推销:“你真的不给自己买?最近局势不稳,大家都说皇城要完了。”
凌焓声皱起眉头:“那都是炒作手段,你敢说你自己不是官方的人?”
黄牛尴尬地笑了笑:“生活所迫嘛......现在明面上不能交易后,这价格也水涨船高了,大家都不容易。”
“行了,一张票赚人大半辈子的积蓄,人要有点良心。”
凌焓声伸出头看看周围,确定没有人注意这边:“你先走。”
黄牛比了个“OK”的手势,自顾自溜走了,留下凌焓声在昏暗的路灯下摩挲着那张质感厚实的通行证。
与其说是通行证,它更像是一张车票,拥有它的人就能乘坐最新研发的环大陆列车离开皇城,在外面的世界寻求另外的机遇。几座小型城邦已经建起,之后的大方向必定是皇城的去中心化。这种趋势早在大祭司生前便被埋下,只是这个过程或快或慢,大祭司死后,人们也看不见前方的路,只能沿着自然发展的道路继续前行。
当然,皇庭官方一定会试图遏制这种现象,就如同现在。
凌焓声把那张写着“禾玥”名字的通行证妥帖放好,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他感觉有些饿,但刚刚他把自己几乎所有积蓄都交了出去,现如今,他只能望着那些喷香的小吃,抿抿嘴,快速从这片区域离开。
这是周末,同学们大部分都离校回家,一层宿舍楼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慢吞吞地沿着漆黑的楼梯间挪上去,使劲跺脚,终于点亮了年久失修的感应灯。昏黄的灯光一闪一闪,像是在照亮一个长睡不醒的梦。
回到寝室,他也没有开灯。一个人的时候电费能省就省,只不过这样他似乎就做不了别的事了。
但本来也无事可做。他只能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又不知过了多久,上床蜷缩在被窝里,努力忽略肚子里的叫声。
他似乎睡了一觉,脑子里晕乎乎,只闻到一股香味。
好香啊......咕噜......
他感觉自己被人从被窝里掏出来翻看。他正想挣扎,就闻到另一种熟悉的气息。
哦,是他的地下情人来了。
他放弃挣扎,任由那人摆弄着,很快就听见了诊断结果。
“你发烧了。”宫溯宁严肃地说,“是因为没戴套又没清理干净?还是吹了凉风又不吃晚饭?”
没有人回答他。烧得晕乎乎的人脸颊发红窝在他怀里,看上去已经失去了正常沟通能力。
他只能叹一口气,用酒精湿巾擦干净手,咬破自己的指尖,把沾血的伤口塞进凌焓声的嘴里,轻轻按压对方的舌头。濡湿的舌尖自动包裹上来,卷走了那一点血液后依旧不肯离去,在伤口周围摇摆不定,最终与指尖亲密纠缠在一起。
昏暗的环境中,唯有黏腻的水声与两人轻微的喘息。
宫溯宁觉得自己也要变得晕乎乎了,但他没有停止,依旧放任对方舔舐着自己早就愈合的伤口。直到手指中部传来些微刺痛,他睁开眼,与黑暗中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对视。
凌焓声张开嘴,用舌尖把宫溯宁的手指推出去。指尖与嘴唇分离的位置拉出一根晶莹的细丝,在空气中断裂。宫溯宁想要收回手,却被某人一把握住手腕,湿润的手指重新放回了唇上,把原本干燥泛白的唇揉成了鲜艳的红色。
凌焓声没忍住,又轻轻咬了一下那命途多舛的指尖,露出一个堪称放荡的笑。
宫溯宁的喉结不自在地滚了滚:“今天不可以。”
“书上说发烧的时候更舒服,你真的不想试试吗?”凌焓声用小腿蹭了蹭他的腰,那颗在黑暗中也异常明显的红痣在宫溯宁眼前晃来晃去,“宝宝~你就说一句‘好’,我们就去开房。”
宫溯宁眨眨眼,无情地说:“不行,你说过要节约用钱。”
“嗯?哪有?什么时候的事?”凌焓声试图装傻,“我有专门的恋爱费,支持开房肯定够。”
“上周你说要节约用钱所以不戴套。”宫溯宁小声争辩,“今天早上你为了赶时间没有及时清理,导致你现在生病了,这是一个连续事件。阿焓,我们不能再做这些对你的身体有害的事。”
“所以你要禁欲了吗?”凌焓声在被窝里生气地蜷成一团,“那你走吧。”
“阿焓......”
凌焓声不说话,用被子捂住耳朵。过一会儿,被子外没了动静,凌焓声以为宫溯宁已经走了,于是偷偷从被子里露出一只眼睛。
哦?真走了?
凌焓声顾不得其他,光脚踩上地面,走到窗台,又走到厕所。最后他回到自己的书桌前,闷闷地打开宫溯宁带来的粥,心里空落落的。
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之后人会变得脆弱,他吃了一口泛着热气的粥,突然觉得一股热意涌上眼眶。他顾不得舌尖的滚烫,起身在黑暗中摸索着纸巾。突然寝室灯一亮,宫溯宁站在门外,提着热水瓶,呆呆地看着他。
“你怎么了?”宫溯宁顾不得手里的瓶子,走过来帮他拿下了放在最高柜子上的纸巾,“哪里不舒服吗?怎么不穿袜子?”
凌焓声再也忍不住。他深吸几口气,紧紧抱住了宫溯宁的腰,把脸深深埋进对方的颈侧。不一会儿,他喉结动了几动,只说了一句:“没什么,只是粥太烫了。”
宫溯宁只是轻轻抚上他的后脑勺,没有说话。半晌,他叹了口气。
“阿焓,这周回我家住吧。”
*
两人是在神谕学会的公开课上认识的。
彼时凌焓声还只是个靠吃神谕阁补助勉强存活的学生,那堂公开课其实是因为加了兼职群赶来充场。他原本打算在课上做作业,这样又能匀出课余时间搞点小副业。
没有什么比搞钱更重要,这是凌焓声当时的想法。
在大祭司死后,神谕阁落入非常难堪的境地。没有人能看见神谕阁的未来,在皇庭当道的时代,加入神谕阁无疑是自寻死路。
神谕阁不得不开始另寻道路。为了招揽更多有志向好拿捏的学生,神谕阁开设了奖学金补助计划,帮助困难学生入学,前提是毕业后必须加入神谕阁。与此同时,神谕阁试图在皇城外建立新城邦,致力于推动皇城的去中心化。
但这些都与凌焓声无关。他不过是个被资助的穷学生,目前最大的要务是在皇城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活着。
他挑了个靠近后门的宝座,开始低头做自己的事。
“......接下来是提问环节,有同学想对袁教授刚刚讲的内容提出问题吗?”
无人应答。主持人尴尬地笑笑:“啊,其他问题也可以。”
“教授你好!我有问题。”一个同学举起了手,“请问教授有听说过大祭司对皇城的预言吗?”
原本寂静的课堂突然开始嘈杂,大家开始窃窃私语,只有凌焓声在漫不经心地思考一道作业的难题。
“我认为,同学你想了解的内容交给我身边这位来回答或许更具有说服力。”袁常明教授微笑着说,“宫队长,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啊?”一个迷惑的音节。
连带着半只耳朵听的凌焓声都忍不住笑了笑。他抬起头,想看看这位倒霉的兄弟要怎么说。
但就只是远远的看一眼,凌焓声就感觉自己似乎被美貌迷惑了心智,导致他差点静不下心来听听他到底说了什么。
“什么预言?”宫溯宁的耳羽不安地扇动了一下,“有人能给我说一下吗?”
并没有人回应他。台下的声音更嘈杂了,那个提问的同学再次开口。
“原来你就是那位。如果连你也不知道,那应该就是谣传了。非常感谢教授和宫队长的解答,谢谢!”
“大家还有别的疑问吗?”主持人见大家都在下面自主讨论,也就没有再继续下去,“让我们再次感谢袁常明教授为我们讲解的皇城历史,如果大家对相关知识还有疑问也可以在课后去找教授交流......”
后面的话凌焓声就没有再听了。他从后门偷摸溜出去,又从前门朝里瞅了一眼,正巧与无所事事眼神到处乱飘的宫溯宁看了个对眼。
他推推眼镜,冲着对方笑了笑,朝着楼梯的方向离开了。
之后几天他在学校里偶遇对方许多次。食堂、教学楼走廊,甚至卫生间......制造偶遇并不困难,因为很快大家都知道袁教授班上多了一位很温柔的助教,虽然问他问题不一定会得到正确回答,但他总会给字写得好看的作业打高分。
凌焓声牺牲了每周两节课共180分钟的时间去追男人,这对认识他的人来说简直不可思议,而他本人只觉得志在必得。经常向助教请教问题的人就是他,他也无所谓对方能不能回答,只是每次他靠近宫溯宁,教授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