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仍没有进门来。
但她走出去了,在出门前一刻,她同玉生告别,道:“下回见我定请你喝茶,好吗?李太太——很好很好,我很喜欢你的。”
望见玉生点了点头,她在门前摆了摆手。
没有一会儿,大约是她出门去不过一口咖啡的工夫,又有人走进来。或是说走出来,从这面面橱窗后另一面水波荡漾的粉帘子,一个女人从中慢悠悠踱步出来,她看见谁,唤一唤,不是说中文。是唤那一个蓝眼睛的女人。
“布斯。”
这一句玉生竟听懂了。听起来十分像李文树的“波斯”。
接着,她唤玉生道:“李太太。”
她是陈太太。
她少了些趾高气昂的神态,但面色仍是冷冷地,挑着眉毛望一望,又道:“布斯——李太太吩咐了什么?即刻准备着。”
布斯道:“是的,蝴蝶酥要等一会儿,有些不够。”
“为什么不够呢?”
“马太太刚取了五十个。”
“你为什么不把别的单子撤一撤呢,将那些口头订了,但没有还钱的人先撤掉,等下一批。你应该要知道,李太太是爱蓝小姐的嫂嫂,她来到这里就要优先的。”
玉生仿佛才明白,陈太太与李爱蓝并不只是一盏茶,碰个面的交情。很久之后,她无意望见李爱蓝的旧照,那是李爱蓝十二岁时,为陈太太的新婚当花童的相片。
她走近,对李文树只点一点头,接过布斯递来的围脖,应是新春,她也将围脖换成红颜色,红气更映的人珠圆玉润,春光满面。
她终于笑一笑,淡淡地,道:“李太太,原谅我要先走。”
玉生向她道了谢意。
但她走之后,李文树将原定的蝴蝶酥减为四十个,他认为方才尝试的松果塔口感要更酥软一些,样子也做得更精巧,更适合为手礼。来去的帮佣中,李文树只为常在公馆内的梅娣、鸳儿,还有门前的两个男孩,玉生才知道他们叫祖儿,茂儿,这四个人定了百芳茶,一人两罐,但梅娣的手礼和她妈妈从前一样是双数,便总共定下十罐。
而梅娣的那四罐百芳茶一直藏着,直至有一天回苏州,才带回了苏州,和她丈夫一起泡了第一回水后又封起。
然后她丈夫离开家回军队时,她又将全部的百芳茶装在了她丈夫的行包里。